沫雨筠等人继续南下，越往南走气温逐渐升高，衣物也越减越薄，卿卿摇着扇子直喊热。

    倒是杀学儒摸着刀上的缺口直叹气，卿卿见状问道：“杀哥哥，你觉得在任家村遇到那伙强盗实力如何？”

    特少言抢着说：“小菜一碟。”

    卿卿白了一眼特少言，“吐蕃人身材魁梧，但从体格上说，也算人中之龙了。”

    “他们吐蕃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还是被白先生设计抓获了？”杀学儒不服气。

    “人中之虫。”马小宝蹦出一句。

    特少言大笑。卿卿也笑了，“杀哥哥，那怎么你这屠龙刀才屠几条虫子就磕坏了？”

    这下三兄弟笑不出来了，倒是东方倩岚捂嘴在笑。

    沫雨筠一拍卿卿脑袋，卿卿吐了吐舌头。

    “杀哥哥，到下个地方我们找个铁匠铺给你打一把最好的刀。”沫雨筠说。

    “好啊，大哥，你这把破刀可以丢了。”特少言拍着手。

    “还是四妹关心大哥。”杀学儒大笑着拍着沫雨筠的肩膀。

    “前面就是麻江县了，到那去找铁匠铺。”东方倩岚一拉马绳加快了行进速度。

    麻江县是附近最大的城市，往来的商贾摩肩擦踵，正值正午，众人饥肠辘辘，于是先进了饭店填饱肚子。

    趁着上菜的功夫，杀学儒拉着小二问道：“城里最好的铁匠铺在哪？”

    小二很健谈，正好店里人不多，坐下来便开始介绍起来。

    “这位客官听口音就不是本地人，麻江县是蜀地最大的产铁地，自然也成了朝廷的兵器制造基地，所以您可找对地方了，城里大大小小铁匠铺数十家。”

    “那最好的是哪家？”特少言抢着问。

    “那当然是朱胤宸朱老大的蛙厂。”小二不假思索的回道。

    “为什么叫蛙厂？”卿卿有些不解。

    “因为他那铁匠铺门前就是一大片荷花塘，一到夏天青蛙叫个没完，每敲一下铁，一堆青蛙跟着叫，着实是壮观。”小二解释。

    “那请问小二哥，蛙厂怎么走？”沫雨筠问。

    “喏，你看那小孩，是朱老大收养的孩子，一天到晚打着旗子到处宣传，诸位客官不着急，吃完饭问他就行了。”小二说。

    这会菜上齐了，众人一顿狼吞虎咽吃完。出了饭店，一眼就看到小二说的小孩，打着旗子在街道上走来走去。

    “买钢用钢，就选蛙厂。”小孩每隔一段时间就喊一嗓子。

    卿卿走到小孩面前，“小孩，你家蛙厂怎么走？”

    这小孩喊了一上午，看到终于有客人来问，高兴的招呼，“诸位客人，请跟我这边走。”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东方倩岚边走边问。

    “我叫荷叶，大家都叫我小跟班。”荷叶蹦蹦跳跳的说。

    正如小二所言，众人果然经过了一大片荷花塘，一座大作坊坐立在塘前，还没进门就感受到了巨大的热浪。

    进了门，就看到数十个铁匠在乒乒乓乓的敲打，其中一人约四十开外年纪，浑身重余二百，头剃得精光无遮无盖的脑袋，淌着汗水的前额，两撮银白的寿眉，两只风干的耳朵帆似地张开，连鬓胡须也特别清楚地显了出来，他一身鼓鼓突突的肌肉像铜铸一样好看，魁伟结实的肩膀，浑圆肉感的手臂，不怒而威。众人猜想此人应该就是朱老大。

    项子龙、杀学儒心中暗叹好汉子。

    卿卿吐了吐舌头，“恐怕孔武有力说的就是他了。”东方倩岚戏谑道“子龙不算么。”卿卿一脸不以为然，“跟他相比，项大人反而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荷叶走到朱老大面前说了几句，朱老大顺着荷叶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朱老大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锤子朝着沫雨筠等人走了过来。

    朱老大看了众人一番，开口道：“不知客官需要打什么？”

    “我大哥要打一把屠龙刀。”特少言抢着替杀学儒说。

    死一般的寂静。杀学儒假装不认识特少言，不然得找个缝钻进去。

    末了还是朱老大开口了，“咳咳，客官的意思是刀面上要雕刻龙纹是吗？”

    这会杀学儒学乖了，一把捂住特少言的嘴，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是朱老大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了，后天来取。”朱老大说。

    付了定金正准备离开，这时一伙官军进来了，荷叶似乎有些惊恐，拉了拉朱胤宸的衣袖。朱老大抬头一看，眉头也是一皱，但还是迎了上去。

    朱胤宸还未开口，对方便已笑呵呵的抱了个拳。

    “恭喜朱大人，你我如今同为朝廷效力。”

    “刘大人，这是何故？”朱胤宸有些恼怒。

    “朱大人，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朝廷的批文已经下来了，任命你为工部主事，九品上，负责麻江的武器制备。你这蛙厂么，就收归朝廷了。”刘大人笑呵呵的说道，眼角却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朱大人，如今匈奴在北境陈兵数十万，你不会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吧？”

    朱胤宸知道是刘大人捣的鬼，要把自己这铁匠铺收走，重重的说道：“刘大人。”

    “爹。”眼看场面有些剑拔弩张，荷叶怯生生的拉着朱胤宸。

    朱胤宸低头看了看荷叶，荷叶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这么多年下来，朱胤宸早把他当成亲生儿子，想到这语气顿时也软了下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草民自当竭尽全力。可，可这铺子是祖上留下来的，实在是不能在我手里丢了。”

    “刘大人，您看这样如何，今后铺子的收益，我全部孝敬给国家，铺子还留给我可否？”说道这里，朱胤宸语气已经是祈求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显然刘大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撂下一句“朝廷的旨意岂是你说改就改的？三天后我再来接收。”就走了。

    旁边的铁匠都没有心思干活了，围拢了过来，看得出朱老大很得人心，铁匠们都表示愤愤不平。

    “刘瘪三就没按什么好心，准是他跟衙门说要把朱老大的蛙厂充公。”一年长的铁匠说道。

    所谓的刘大人原名刘得水，排行老三，因整日游手好闲，街坊都叫其刘瘪三，不知怎地，在衙门混了个差事，摇身一变成了刘大人，唯一没变的是仍和以前一样欺负当地百姓。

    “我就不相信官老爷也支持他，兄弟们去衙门闹，看县太爷怎么说。”一年轻后生怂恿。

    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朱胤宸摸了摸荷叶的脑袋，叹了口气。

    “诸位，这铺子是祖上传给我的，本不应该砸在我手里。但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我瞧着朝廷已经不是以前的朝廷了，刘得水如今得了志，各位万不可与小人斗。”

    “弟兄们相聚是一场缘分，这些年铺子赚了点钱，今日分了，另谋生路。”说到这，不少铁匠都哭了。

    众人哭作一团，一旁站立的沫雨筠一行人此时就显得格外突兀。

    朱胤宸揉了揉泛红的眼眶，对杀学儒说：“让客官见笑了，不过您放心，我既然接下了，今天连夜都会给您打造好。”朱胤宸转头对其他铁匠喊道：“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刚才还哭作一团的汉子们此时已擦干眼泪，升起了大火，几十名铁匠轮番敲打着，这里聚集了麻江县最好的铁匠，恐怕自麻江县有记录以来，从来没有哪件兵器能动员数十名优秀的铁匠，如果有的话，可能只有真正的屠龙刀享有这待遇。

    朱老大赤裸着上身亲自持锤，另一名壮汉拼命的拉鼓风，这已经轮换了二十批工匠，纵然是数十名铁匠也累得瘫倒在地。上好的生铁在敲击下已经变成了金色。

    “拿酒来。”朱老大大喝道，一旁的荷叶赶紧递过一碗酒。朱老大低头吸光碗中酒，双臂一提，提起已经成形的刀，“嗤”得一声，酒全部喷在刀上，瞬间冒气了白气。

    待雾气散去后，露出了镜面似的刀面。

    “成了。”朱老大接过荷叶递过来的手绢，擦干嘴角的残酒，将手绢自空中落下，经过刀刃时，手绢没有丝毫停滞，变成了两块。

    “好刀。”杀学儒赞叹道。

    朱老大此时也面露疲色，说道；“客官是蛙厂最后一名客人，必须用最好的铁、最好的工匠，打造最好的作品。”

    沫雨筠此时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为什么不是第一件作品？蛙厂涅槃后的第一件作品？”

    “你的意思是？”朱胤宸不懂沫雨筠的意思。

    “正如你所说，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如此，蛙厂不是你，而你才是蛙厂。”沫雨筠郑重的说。

    “你接着说。”朱胤宸既激动又期盼。

    “只要你还在打造，还热爱这门手艺，至于蛙厂在哪还重要吗？”沫雨筠说。

    此番言论如醍醐灌顶，“对呀。”朱胤宸喃喃道。

    “朱老大，可否借一步说话？”一直旁观的东方倩岚趁机开口了。

    房间里

    “两位，这里是仓库，为了防潮，密闭做得很好。”朱胤宸说。

    “朱老大，麻江县估计你是待不下去了。”东方倩岚说。

    朱胤宸默默点点头。

    “何不换个地方，让蛙厂涅槃重生？”东方倩岚趁热打铁。

    “你的意思是？”朱胤宸有些警惕。

    “跟我们走，把蛙厂发扬光大。”东方倩岚说。

    “你们是谁？”朱胤宸问东方倩岚，眼睛却看向沫雨筠。

    “我叫沫雨筠。”沫雨筠说。

    朱胤宸嗯了一声，似乎有点耳熟，下一秒瞳孔放大。

    “我就是朝廷宣布已经死了的沫雨筠。我真诚的邀请你加入我的队伍，帮助我夺回我的国家。”沫雨筠说。

    未待朱胤宸有反应，东方倩岚补充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涅槃后的蛙厂要做就做最大的。”

    朱胤宸摇了摇头，东方倩岚有些失落。

    “其一，先帝沫世贞是我这辈子最钦佩的人，就冲着他老人家，我愿意帮助你。其二，我老朱虽不是什么文化人，但也懂报恩，打造对于我而言不只是一门手艺，更是我的生命。你点醒了我，相当于延续了我的生命，我愿意跟随你。”说完，朱胤宸拜了下去。

    小跟班荷叶自然也与朱嬴宸一道加入沫雨筠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