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长安
繁体版

第十章 附庸风雅也需要胆量

    早听说今日有游船赛诗会,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不算宽阔的河流两岸,已经站满了人。

    诚然,赛诗会是为了给皇帝选出优秀的诗作,可毕竟能被选中的都是凤毛麟角,各位学子拼的上那是万幸,拼不上也不必气恼,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下,意外之喜也是难得的。

    河岸上有很多看热闹的百姓和满是羡慕的普通读书人,在他们中间,摆着一个用绸缎围起来的棚子,棚子里安放了两排座位,一共三十把椅子。

    条件虽简陋,但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京城最有头有脸的人,非富即贵,这么说吧,若是辰丞相入席,恐怕也只能坐在第二排的角落里。

    这些大人物过来,不是为了吟诗作对,更不是附庸风雅,而是特意来招东床佳婿的。

    若说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是他们招婿的好机会,那么几十年才出现一次的赛诗会就更加难得,他们就算挤破了头,也会来瞧上一瞧的。

    河边停着一艘巨大而华丽的楼船。这艘船高约三丈有余,长不足十丈,都用红漆仔细刷过一遍,雕刻精美,陈列考究,很是气派。

    之所以选在水上,是有典故的。

    君旸刚登基每两年,正赶上三十寿诞,礼部提议,在东城门口摆个“笔墨擂台”,让新中进士的学子们在这里赛诗,为君旸祝寿。哪知道诗会刚开始,京城里的富豪巨商和门阀氏族们就上来强人,闹到最后竟然动起了手,闹得诗会不了了之,让君旸很是不快。

    这次在楼船上赛诗,就是防止那些人来搅局。

    只要能把“风雅”进行到底,在哪里办有什么要紧呢?

    国子监的学子们陆续到了,坐在棚子里的贵人们已经扬起了脑袋。

    在礼部侍郎尚大人的引领下,学子们昂首走上了楼船。

    金小酒骑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面:到处都是人,像草原上直楞楞的草一样,只有通往楼船入口的地方有个狭窄的通道,能容最多两个人并肩走过去。

    每个看客的脸上都绽放着惊喜的笑容,哪怕被周围的人挤得没有立锥之地也甘之如饴。只要有穿着月白色儒衫的人一经过,通道两边就喝起彩来,呼啦啦都是笑声和吵嚷声,还有小孩子往学子身上扔各种颜色的花,搞得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花,像个花地毯。

    金小酒坐在马上不禁打了个冷颤:若是在船上画圈,会不会被扔下来,然后被这些人生吃了?

    不怕不怕,她带了剑!

    金小酒下了马。有明眼的看见她也穿了儒衫,再看她的长相和气派,就猜到她是新加了封号的泰康郡主,赶紧过来行了个礼,将马匹牵了下去。

    金小酒整了整衣裳,伸了伸手脚,动了动脑袋,一吸气,提着剑往人群里走。

    人们可没见过赛诗带剑的,而且还是个姑娘,幸好有很多人知道昨天早朝的事,也不至于喝倒彩,只是起哄的声音更大,而小孩子们,这次不止扔了花,还夹带了石子儿,砸在身上还有点儿疼。

    难道他们知道我是来充数的?金小酒胆战心惊地想着,赶紧往楼船的入口处钻。

    尚大人站在岸边,老远就跟她行了个礼,说:“泰康郡主真是守时!”

    金小酒干笑了两声,说:“好说,呵呵,好说……”

    尚大人低头看见金小酒只拿了一把剑,为难地说:“郡主,咱们这是诗会,您怎么拿了剑?您也知道,上面的都是有身份的公子,下官说句得罪的话,若是伤了谁,可就不好了。”

    金小酒也为难:“这是我的随身宝贝,可不能随便托付给别人。”

    “可是……”

    “没关系的,尚大人,”尚大人还想劝,却被一个声音截住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姗姗来迟的辰醉。

    辰醉今天穿的不是儒衫,而是朝服。红色的朝服在一众儒衫中显得很扎眼。

    当然了,就算他穿的不扎眼,金小酒也觉得扎眼,恨不得把他团起来使劲扔在地上揉烂了的那种。

    辰醉和尚大人见了个礼,笑着说:“尚大人也知道,陛下请郡主过来,是指点各位学子的学问的,顺便筛选好的诗文。郡主不必亲自下笔,只管看就好了。陛下口谕,请尚大人好好招待郡主。”

    尚大人笑盈盈地弓着身子说:“那是自然,自然!”

    “至于剑嘛,”辰醉说,“郡主是巾帼英雄,想必是刀剑不离身的,更何况这不是普通的剑,而是欧冶丹铭大师的得意之作‘求凰剑’,若是磕了碰了,谁也担待不起。”

    金小酒偏头去看辰醉满是笑意的温润的脸,疑惑他怎么知道她手里的宝剑的来历。求凰剑是世间珍品,价值连城,金小酒从不显摆给外人看。

    辰醉就那么坦然地让金小酒打量自己,似乎乐在其中。

    尚大人不死心,说:“可是辰大人,您也知道,楼船上的不只是国子监的学生,还有……还有燕王殿下,我这……”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这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中的名句,也是宝剑名字的由来。这把剑不只是兵器,也流传了很多故事。郡主今日佩着这把剑,个中深意,大人可明白?”辰醉压低了声音说。

    尚大人的脸上一下子炸开了花,用力点着头说:“明白,明白!郡主请,辰大人请!”

    明白?明白啥?金小酒看着这两个人打哑谜,傻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宝剑的来历,金小酒曾听金觞提起过,当时他也念了两句酸诗,咿咿呀呀的,金小酒没听明白,更懒得听,她只知道,剑是好剑,能把她父王的宝刀啃出个坑来。

    登上这艘楼船,近距离欣赏它,感觉和远看大有不同。楼船上有个小雅阁,里面放着各种时下的瓜果和精致的茶点,也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赛诗的地方是雅阁外面宽敞的空地,这里已经摆放好了桌案和席子,还焚了好香料,此时几乎坐满了人。

    坐在正中位置的是一个长相稚嫩的少年。尖下巴,高鼻梁,喜欢垂着眼皮,一脸傲娇的样子。这张脸昨天上朝的时候金小酒瞥了一眼,正是君瑄。相比于其他两位皇子,他没有继承他们的父皇的鹰钩鼻,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