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根大陆行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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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过招

    我来到大叔对面站定,先摆出架势。

    按我的理解的话,大多数武术或者武器的技巧都有共通的部分,比如说步法。

    想要保持灵活性和增加爆发力,垫步总是最合适的选择。

    我左脚尖朝前,右脚和左脚垂直,并把重心大部分压在右脚上。

    如果想向前突进就后脚发力,想后撤就前脚蹬地,在一些拳脚搏斗的起手势里也经常能看到这种动作。

    然后我右手抓着枪尾,左手稍微施力,把枪尖抬到与视线平齐的高度。当然,这根棍子并没有枪尖,毕竟只是练习用的。

    “还挺有模有样的嘛。是不是练过?”大叔笑道。

    “……完全没有。”

    这架势其实是刺刀的打法,因为长柄武器有关的资料我只看过这个。不仅看了,自己还悄悄练过,只不过水平太臭,不好意思拿到人前显摆。

    不如说,我这样有先入为主的半吊子章法,想学新的武器反而比较困难。

    长枪的长度比上了刺刀的步枪还要长不少,惯性也更难控制,我不是很确信这套能不能照搬。

    此枪非彼枪也。

    “先来上一招呗。”

    大叔看了看,似乎决定跳过招式教学环节,直接开始对练。

    他也摆起架势。我定睛一看,却是右脚、右手在前,然后枪杆子与地面平齐,呈一个压低的放松姿态。

    我这时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的人似乎和我相比是左右颠倒的。奇怪的是,左利和右利是各占一半,比例上来说和蓝星人不符合。

    带来的问题就是,我要怎么招架。

    实不相瞒,我练习的时候基本是以同级别的对手为假想敌,所以没怎么考虑应对对手是左利手的情况。

    而且武器搏斗的经验我是完全没有。

    竞技体育我以前是有学,但强度实在太低了。

    说一千道一万,环境过于、过于和平才让我这种居家派可以天天坐而论道,在那种环境下自己闭门造车琢磨出的套路想必在这里是不会适用的。

    还是按基础招式,稳扎稳打吧。

    大叔见我在原地不动弹,直接就是上前一步一个突刺指向我的左腿。

    我下意识用“防右刺”的架势,利用长棍的前端,稍微拨开他攻过来的棍头,使其错身而过。

    刺刀术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小、狠”,目的是消耗最少的体力达成最大的效果。大开大合的动作本身也不适合我这种豆芽菜。

    但是套用到长棍上,我感觉到手感有一瞬间非常吃力。

    我的力量原本就完全不行,武器长度的增加又加大了力矩,我的右手应该再往前抓握一些才对。

    “反应不错嘛。”大叔退回原位,称赞了一句,但他手上架起的长棍完全没有放松。

    哪里有什么反应,我的脑袋其实到现在都没处理完刚才的情报,只是眼睛和身体擅自做出了应对而已。

    大叔又小跨步上前,棍头试图与我的棍头碰撞。

    这是要伺机拨上打下?

    我下意识就顺着他的动作后撤,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不让他抓到进攻的机会。

    我一边挪动着后退一边微微转向,结果一直转了一整圈,相当于我和大叔互换了位置。

    此时大叔又是一招横扫打过来,似乎是想打掉我握着棍的左手。因为这招从我的左边打过来,于是我手一扭,棍头随之往左一压,半道就把他的攻势给截下来。

    大叔猛地把棍子收回身前然后唰地一下后撤一步。

    见我没有反击,他又挪上前来维持住互相差半步的局面。

    啪、啪。

    两个棍头又是轻轻地敲敲打打几次,我们两方始终没有人出手。

    这种需要随机应变的时候我干脆放弃了身体的指挥权,全部交给本能以及肌肉记忆来动作。反正以我的反射弧长度来瞎控制手脚,微操不成反倒出洋相。

    大叔时不时就大动作地把我的棍子往侧面推一下,我全部避开了。

    “不是,这咋整?”

    大叔突然把棍一竖,不干了。

    啥意思?

    我见状,也放下棍子。

    “我都故意卖几次破绽了,你小子咋就完全不上当呢?根本破不了招呀!”大叔气呼呼地喊道。

    啥?

    哦,意思是说我完全不主动进攻。

    这并非我的本意。

    实际上还是反射弧的问题。如果我想要进攻的话,我需要在对手露出破绽的瞬间,眼睛看到破绽、把情况报告给大脑,大脑处理消息、决定下一步行动、把任务各自分配给手脚,然后手脚收到任务、再各自开始执行。

    得亏人的神经传播速度极快,不然这套流程的时间全都花在路程上。但就算忽略掉这点,我的即时思考实在是太慢了,所以对手的破绽出现的一瞬间最反应不过来的就是大脑;再之后,手脚不细微控制的话容易变成一通乱打,所以分配任务这一步也极花时间。

    最终结果就是时机出现的时候我没来得及行动,等下达完命令的时候时机已经丢了。

    但反过来说,我防守的时候只需要根据对手攻来的方向进行下意识的变招;因为缺了手脚协同这一步,主要动动手就可以,所以对手不超出我的肌肉记忆进行动作的话我就有办法应对。

    于是,我不出招的话大叔也抓不到我的空隙,是个完全破不了招的死局。

    真论起来的话,我要是能反应过来并冒险进攻的话,大叔这种老油条一定有千八百种套路来揍我,而且恐怕一招就能分胜负。平局应该就是我能得到的最好成绩了。

    “得了、得了,先歇会儿。正好我想起来件事儿要讲给你听。”大叔把棍子往身上一靠,边捂脸边摆摆手。

    哦。说起来昨天急急忙忙跑掉的时候好像确实是没来得及听某件事,差点忘记了。不过,估计在这里提到,是想让我转告给“米耶”吧。

    “当然是要说分成的事儿,”大叔边说边挺胸叉腰,“那天晚上加班加点可是有大用的。最后咱们这边到手的肉和下水,足足有两千斤起步呢。”

    他说着,两手各竖起一根食指,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我有问题。

    我举手表示提问。

    “怎么?”大叔也是一脸疑惑,显得有些不悦。

    “一斤有多少?”

    并不是我故意找茬,而是我注意到这个世界的尺度八成不会是国际标准,再说他也没说是市斤还是公斤。

    “多少?额——一斤肉不就和一斤谷子一样重么?”大叔好像被问迷糊了,说了句怪话。

    换个问法吧。

    “我这样的是多少斤?”

    大叔这下明白了,他想了想,把靠在身上的棍子随手往旁边一推,然后走了过来。

    他一把托住我的腋下,把我半举了起来。

    “嗯——你这样的,一百斤吧。”

    原来?如此。

    我并不清楚我的确切体重,但一般处于六十五到七十公斤之间,取决于该时期吃得好不好。按方便计算来算的话就取133市斤,这样的话,两千斤就约等于——

    2667市斤吧。

    一头牛有时候都能有一吨,一头大上三圈的大野猪,刨去不能吃的部分和不好吃的部分,再刨去分给村民的部分,这个出量确实很不错。

    我点头表示理解。

    “说起来,你们一家人有时候突然举起右手是啥意思……”大叔有些纠结,“嘛,反正这么多肉都送到肉铺去处理了。他们那边盐多,腌出肉来当盐卖都不亏,我们就跟在后面赚这个肉钱。然后嘛,这个肉钱让工会抽走小头,剩下的咱们得自己分。”

    哦。说起来前台小姐好像说过没入职不一定给算工钱之类的话。

    “主要是说你妹妹啦,你妹。我们自己带队的规矩是只要出力就算平分,给她一份谁都没意见。”大叔挠挠脸。

    “哦。话说工会那边……”

    大叔突然龇牙咧嘴。

    “她们说是那样说的,实际上这事儿八成已经定了,她们只是不想出错招你怨罢了。要是真有个万一他们不答应,我去找那鸟会长当面骂——商量上两句。”

    意思就是给工钱喽。

    这我倒没意见。

    “这事儿你回头跟她讲,我这儿这一天时间没见着人,这小子——”大叔忙改口,“小姑娘,对工钱好像不怎么上心。”

    哎呀呀,真是奇哉怪也。他这样感慨。

    “说起来,老叔你觉得她业务水平怎么样?”我见时机不错,顺便就问问【变身】后的自己在大叔的眼里是个什么形象。

    “YEWU?水平?什么意思?反正我看她人挺机灵,体力也好,力气也不小,起码比这帮穷酸样的小毛头要靠谱。”大叔忍不住开始吐槽工会的小伙子们,年纪比人家大,事儿是一点都没人家懂得多,难带得很。

    “倒是你,还有没有想法入咱们队?这次虽然你按规矩拿不到分成,下次我可以分你一份,不用出力、跟着跑跑就行。”大叔转脸就是笑眯眯地对我劝诱。

    这次我不是去参观的么,本来也没得拿吧。

    “……想了想,我最好不出城为好。”

    大叔表情有点忧虑。

    “为啥子?”

    “主要,我刚想起来我有点近视。”

    这是真忘了。我左右眼度数差距很大,所以单用一只眼去看的话不怎么影响日常生活,这几天忙来忙去的我都忘记了自己没带眼镜就来了这个世界的事情。

    还是刚才射箭的时候集中精神才发现看远处不太判断得出距离。难怪我说我之前射那几箭怎么会有莫名其妙脱靶的呢。

    而且在室内的时候我想起来我稍微有点散光。日光环境下倒还好,昏暗一点的时候连不怎么近视的那只眼都有点发糊。整天在黑暗环境下看电子产品才会这样,这是现世报了,不带眼镜不行。

    总之在危险的狩猎活动中,这些挺致命的。毕竟本来我的体力就是杂鱼,再看不清的话就怕哪天落单没人救。这正好是个推辞的机会,不然下次我又是不一定说得出口。

    “JINSHI?那是啥?”

    “就是说有时候眼神儿不太好。”

    “哦——花眼症是吧,那倒能理解。”大叔耸耸肩,“那你就按说好的,去柜台那边打打下手吧。”

    “嘛。作为交换,让我老妹去给老叔帮忙吧。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大叔从鼻子里发出了“嗯!”的一声。

    “这倒也好。说实话,我是想要个参谋的。队里有个人懂些外面的事情是真的好。”他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那个什么,我之前倒是提过。我那老妹的理论水平——也就是‘见识’,不比我差,老叔尽可以放心。”

    我磕磕巴巴解释了一下。在我看来那些杂七杂八的知识其实能派上用场的不多,但大叔有那需求的话我倒是愿意提供。我的目的只是想把我和【变身】后的那个我的职责尽量分离开来,这样既方便我的日程安排,又不容易出现同时被派到同一件事上的情况——那就真的分身乏术了。

    大叔看样子信了刚才的话。

    “嗨呀,这还真不错。你是不是经常教她东西?我果然没看错你们俩,果然都有点本事。”他一拍手,乐呵呵的说。

    “八成,八成。”我随口应付道。

    这下我又想起来一个几天前产生的疑问了。

    “……老叔,您是不是对我们俩评价很高?”

    实际上第一天来的时候就有这种迹象,但我没法确信,因为我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的、看出了多少端倪。尤其是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本事的情况下——我不就是个生在好时代的家里蹲么。

    他摸摸下巴。

    “反正是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不像凡人。该说是脸色?还是气质?”

    “大概是精气神吧。”我补充道。

    “对对对。‘精气神’?看样子就像是个读过书的人,肯定很了不得。”

    好像是有这么种说法,咱们那块儿种花地上,走出来的人和其他地方的人在精神面貌上不太一样,具体啥意思我当时也没搞清楚。我倒是觉得我经常熬夜,气场应该是颓废的,不知道有没有这种观感。

    我直觉觉得大叔这话没说完整,但他好像又摸着下巴说不出后续了。

    想这个倒其实没啥实际用处,我还是回工会里头商讨一下怎么在柜台打杂吧。演练一下没想到掰扯挺久,都快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