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没有离开阿戈尔的时候，我的家人被谋害了。我原本以为那些都是海里的怪物做的，直到我自己也被当成怪物驱逐……所以歌声和大海，一点都不可怕。人才可怕。我知道自己想法对普通人来说很奇怪，可我真的觉得，变成‘怪物’和维持这样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区别。”

    斯卡蒂显然并不擅长安慰别人，莫天心里更难受了。她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不再言语，只是靠在他的身边口中轻轻哼唱起不知名的歌谣。

    歌词很古老，古老到即使prts也无法准确地翻译其中的意义。

    低沉，悠扬，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让人想要就这样一直听下去。

    “我会陪着你，就算有一天你变成了梦里的样子，也没关系。”

    过了很长时间，莫天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靠着椅背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他转头看着斯卡蒂的眼睛，“怪物就怪物呗，至少理智还在，我就不信了到时候我会觉得一只章鱼会比现在的你还漂亮。”

    斯卡蒂开心地笑了起来，歌声明显得多了几分轻快的感觉。

    周围的磨牙声再次响了起来……

    ……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就像亲人一样相互陪伴。”

    罗德岛的甲板上，凯尔希脸色阴沉得可怕。

    从他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莫天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凯尔希那里传来的杀气正毫无保留地笼罩在他的身上。

    “收起你那龌龊的想法，我过来只是为了确保伤员的安全，对于你的私生活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看着凯尔希袖中若隐若现的手术刀，莫天咽了口唾沫……

    行吧，莫天还能说什么？

    米莎和重伤员被随行而来的医疗干员护送着离开了。

    莫天被凯尔希单独留了下来，并亲自领着他来到了位于医疗区走廊尽头的一个医疗间里。

    硕大的房间中，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医疗设备，虽然大概能猜到一些用途，不过莫天却一个也叫不出名字。

    房间被灯光映照得非常透亮。宽大的医疗床躺上去也很柔软舒适，除了绑人的扎带勒得有点紧之外，感觉和他之前躺的医疗室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不是说这只是例行检查吗？”

    莫天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眼前的人会忽然来个杀人灭口什么的。

    凯尔希完全不理他，只是摆弄着手里的控制终端，莫天心里慌得要死。

    不知道大声喊救命的话，会不会有人冲进来救他……

    “你觉得源石技艺是什么？”

    就在莫天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凯尔希终于抬起头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口中问道。

    魔法，或者仙术？

    如果是问他第一印象的话，无疑这就是答案。他有些不明白凯尔希这样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了避免再说错话，明智地选择了装傻。

    “每一个泰拉人，几乎都能通过锻炼或者媒介释放不同的法术。那么没有感染矿石病的人，究竟是靠什么维持法术的。不理解吗？那就换一种说法，人们在施展源石技艺的时候消耗的体力和精力从本质上来讲，究竟是什么？”

    凯尔希并没有生气，而是换了一种提问方式。也在这个时候，她开始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术刀熟练地将他身上沾满了血污的衣服切了开来。

    她的手非常稳，虽然莫天几乎每一次都能在刀锋划过皮肤时感受到刃口的冰冷和锋利，但直到最后将所有碍事的布料剥干净，也没有被伤到半根寒毛。

    莫天刚才还是装傻，但这回他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而凯尔希的问话似乎也不是为了等他的回答，所以在她将所有仪器全都连接好后，便直接说出了答案。

    “生命力，既是原料也是代价。萨卡兹人表现出远超常人的源石技艺亲和力，不过是他们比一般人生来便强壮一些罢了。”

    凯尔希先是面不改色地用一根小臂粗的针筒抽了他半管血，嘴上的话并未中断。

    “大自然或许是不公平的，但源石不同，多大的力量就要支付多大的代价，所有人都知道源石技艺用多了就会死。但很多人不明白的是，不用的话他们会死得更快。”

    凯尔希很满意莫天的反应，脸上似乎多了几分笑意。

    “很有趣不是吗？源石技艺就像诱惑世人堕落的恶魔那样。人们依靠着它崛起，恶念也在第一时间降临在了这片大地之上，恶人们终于有了正当的理由压榨同类。”

    “所以你是说感染者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在被压迫。你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与普通人相比，感染者的力量太强了，就算普通人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也不可能造成现在这种状况。”

    莫天感觉有点头晕，头顶的天花板好像开始缓缓转动了起来。

    “是谁告诉你，压迫感染者的是普通人了？”凯尔希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莫天。

    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这家伙一脸痴呆的样子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惹人发笑。

    “其实你的想法并没有错，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人类总是习惯性地自以为是。”

    莫天的脑子嗡嗡的，不是被凯尔希这句总结人类的话给吓得，而是疼的。

    那是一种直透灵魂的感觉，它来的是如此剧烈，以至于在感受到痛的一瞬间，莫天已经失去了张口叫喊的能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还处在他的控制之下，也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凯尔希为啥要绑着自己了……

    为了防止他不受控制地咬掉舌头，凯尔希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正一毫米一毫米地推动着盛满了湛蓝色液体的针筒，动作要多慢有多慢……

    他没有试过古代那些传说中的刑具有多残忍，但怎么说他也是近距离感受过源石榴弹爆炸的男人。

    莫天可以指天发誓，比起凯尔希手里的这玩意，那他喵的就像不小心被沙子迷了眼一样微不足道！

    “源石技艺的研究是非常复杂的，每个人需要付出的代价都有着微妙的差别。造成如此结果的原因，在这世上的说法有两个最广为人知，第一种偏向于宗教，第二种偏向于生命科学。但它们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所有源石技艺的表现都和自身的认知，性格和种族偏向性有关。”

    “举个简单的例子，源石虫的力量来自于进食的欲望，融化矿物的特性来自于种族的特性，数量越多力量越强则是来自于它们本能的胆小。海嗣跟源石虫其实从本质上来讲并没有什么不同。”

    “呵，确实，所有人都害怕变成怪物，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怪物？”

    莫天感觉自己快死了，看着凯尔希微笑的模样，他只想让这家伙赶紧给自己一个痛快。

    “不用担心自己会感染矿石病，甚至不需要担心无法承受源石技艺带来的负面影响。为了这样的力量，变成怪物，简直就是笑话！”

    莫天努力地让自己的眼神里带上“你特喵的在逗我的”的意味。

    凯尔希笑得非常好看，现在的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舒爽，似乎一下子所有淤积在心中的念头都通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