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收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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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畸形(二)

    唐尧对此十分不屑,在一中,老师与富家学生大多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教育环境是一流的,教育德行是下品的。

    “你还真是特立独行啊。”

    无不讽刺的话,可何瑞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

    “当然是有后果的,你知道体育馆里的橡胶跑道吗?四百米那个,我跑了整整十圈。”

    何瑞回忆着说道。

    “也好就当作是锻炼身体了,我现在也每天跑三公里的。”

    其实唐尧看出来了,他面前的这个,自称是皇朝集团董事之子的何瑞,在心理上一定是存在某种问题的。

    因为在回忆时,唐尧没有从何瑞的脸上看到一丝他理应具有的神情。

    譬如说愤恨,譬如说伤心难过。

    没有,都没有。

    唐尧一直在冷嘲热讽,他是想找一找何瑞情绪积蓄的最大值。

    像是这种情况的人,一般来说心里面都会积攒一些怒火怨气,之所以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仅仅是缺乏一个导火索而已。

    而唐尧,就是在找这个导火索,当一次点火器。

    情绪出来了,无论是对何瑞自己,还是对这一次光阴收容,都是有好处的。

    可是唐尧期望之中的结果并没有得到。

    无论他怎样击打何瑞的痛处,何瑞都像是全身神经死绝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皱眉,没有怒视,没有反驳斥责。

    什么反应都没有。

    就好像坐在唐尧面前的,是一个没有意识,不懂痛苦的假人。

    “锻炼身体?”何瑞竟然笑了,“如果是那样还好了,每天四千米,多好啊。”

    “呵呵。”

    唐尧喝了一口水,硬压下了自己“怼”的冲动。

    一天四千米,十天就是四万米,一个月就是十二万米,再多跑的话,恐怕都能绕地球一圈了。

    正常来说是锻炼身体了,可就何瑞这小身板,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唐尧上下打量了一下何瑞瘦小的身躯。

    “可是班主任再不给我这个机会,有一次我在操场上摔倒了,然后好像是断了几根骨头,从医院回来之后就没有这好待遇了。”

    何瑞似乎还有点可惜的样子。

    这……这又是什么心态啊?

    头一回见啊。

    唐尧放下了水杯:“你等等,我没听错吧,好待遇?你发烧了吗?”

    他探过身去,做出了一个摸额头的手势。

    何瑞好像有些不大习惯,向后缩了回去。

    “我没事,别这样。”

    唐尧撇了撇嘴,又重新坐了回去。

    “那后来呢,你就没换一个班主任吗?”

    “虽然班主任可以被换,但我不想换,可他还是被换了。”

    何瑞这一番话说的唐尧有些晕头转向。

    绕来绕去,什么意思?到底是想换还是不想换,到底是换了还是没换?

    “额……”唐尧想了想,“好吧,那再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

    “一中高三的校头,叫做程空,家里是搞地产的,总之就是他的零花钱在一中里最多。”

    唐尧提了一个问题。

    “那个,最多是个什么概念,你来形容一下。”

    他是真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富家子弟零花钱到底有多少。

    “嗯……”何瑞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一个月五十万左右,好像这是最低标准……”

    唐尧真的是觉得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一个月五十万,还是最低标准。

    最主要的是,那个程空也只不过是一个高中生而已。

    “你,你接着说……”

    唐尧挥了挥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他以为自己这光阴收容师就已经算是一个中等收入职业了,可没想到,一个高中生的零花钱都是他工资的几十倍。

    没天理啊。

    人比人气死人啊。

    人家拼爹,他拼的是自己!

    “程空有足够多的钱,所以他可以在一中里呼风唤雨。打骂老师是小事,左拥右抱也是小事,甚至只要是他想,这家私立学院都可以是他家的。”

    何瑞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准确的情感。

    是羡慕。

    能有这样的感觉应该是对的。

    “你羡慕他?”唐尧试探着问道。

    “羡慕?”何瑞反问,“也对,说是羡慕也对,只要是我有了他的零花钱标准,我也可以做到他能做的事。”

    “打骂老师?”唐尧列举着,“还是左拥右抱啊?”

    何瑞摇摇头:“老板,你不明白。”

    又是这一句“你不明白”,唐尧对这个世界简直是太无力了,似乎其他人的人生他都不明白。

    “我的确是挺不明白的,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我也没上过一中。”

    似乎在所有有钱人眼里,人民币从来都不是问题,在这个世界上,凡是能够用金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句诗盛行了千百年不是没有道理,每一个世代都有其鲜明的例子。

    时代在进步,贫富差距也在扩大,地域决定了消费水平与收入水平。

    别说是拿超一线城市与三线城市做比,就连一环内与五环外都是两种景观。

    可能唯一的共性就是,每一座城市里都有富贵人家,都有一掷千金的豪门。

    这种生活水准,唐尧向来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有钱有有钱的坏处,没钱有没钱的好处。

    枪打出头鸟,打着“劫富济贫”旗号的新一代绿林盯的就是有钱人。

    “程空喜欢一个人,是我们学……额不,是一中的校花,长的很漂亮,老师学生都爱她。”

    何瑞的眼神里又有了光泽,唐尧看得出来,何瑞一定也喜欢那个校花。

    可是这个世界上往往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偏偏喜欢哭,而绝不喜欢笑。

    一个是宝马里的,一个是自行车后座上的。

    身份,地位才是最重要的,尊严落在了后面,追不上来。

    甘愿做小三,被土豪一掷千金地包养,暗地里惦记着土豪家里那位的权力,妄想要取而代之,富豪夫人们维持着自身那虚伪的涵养,对丈夫的出轨视而不见,把自己的位置坐的死死的。

    事实上,这两种人都很可悲,因为他们最后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富人的世界,向来充斥着这样那样的纷争,不再简单,不再纯洁,没有硝烟,但却又尸横遍野。

    唐尧不喜这种感觉,所以他宁可自己永不发家。

    思想扯远了,唐尧又把注意力移回了何瑞身上。

    “校花当然喜欢程空了,他又有钱,又长的帅气高大,女生都喜欢他,不喜欢我。”

    从何瑞的话里,唐尧似乎听出了一点端倪。

    “校花对程空特别好,他们一起在操场上手牵着手,一起堵塞对方的空气,一起逃课,一起……”

    在何瑞那狭窄的眼睛里,唐尧隐约察觉到了一种畸形的心态。

    “我好喜欢看啊。”

    “后来程空知道了我也喜欢校花,然后他就找到了我。”

    何瑞的话风急转直下。

    “发生了什么?”其实不用何瑞说唐尧也猜的到,一个校头式的人物,在发现了有别人惦记着自己的所有物时,会做些什么,这根本不用猜测。

    何瑞抬起了头,盯着唐尧的眼睛。

    “他与我,做了些活动。”

    “一些刺激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