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收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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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厄运受害者(四)

    “异样的感受?什么叫做异样的感受?”舒尔晴反问,“被人扑倒,被人凌辱,还是……自愿献身?”

    唐尧盯着舒尔晴:“看来你都做过。”

    舒尔晴点点头,说道。

    “刚开始,我的确是抵触的,毕竟游徳带回来的,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所以我也反抗过,可这就有了强行扑倒。”

    “强行扑倒……嗯……你接着说。”

    唐尧双手环抱,看似饶有兴致地听着。

    “后来,那个老板留给了我们一万块,现金,我们还是第一次,在一天之内挣到那么多钱。”

    “你把这种事形容为挣钱?”唐尧打住了舒尔晴的话,“你就是这样抵触的?”

    舒尔晴看着唐尧的眼睛,平静地说:“你不懂。”

    “对,我的确不懂。”唐尧很是直白。

    “你不明白那种心情。”舒尔晴摇头道。

    “对,我的确不明白。”

    唐尧说的是实话,但舒尔晴明显觉得,唐尧是在讽刺她。

    “我爱游徳,我有这颗心就足够了,如果他需要我的身体,如果他需要我去付出,那么我会毫不犹豫。”

    “你这么爱他,可他爱你吗?”

    唐尧抓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而这对舒尔晴来说,是一处死穴,他一击命中,他想要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究竟有没有彻底地失去自己。

    “他爱我吗?”

    舒尔晴显得有些茫然,“他爱我吗?”

    “你自己其实也并不确定,对不对?”

    唐尧步步紧逼,想要撕裂舒尔晴的最后一点念想。

    其实对于她的想法,唐尧也已经知晓了个大概,如果舒尔晴还一如既往地爱着那个游徳,那么今时今日,她根本就不会到光阴收容所里来。

    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才让舒尔晴对游徳,彻底死心。

    以至于她不顾正在被通缉的危险,也要到光阴收容所里,记录自己的过往。

    舒尔晴的目的,绝不是想要纪念自己与变态男友之间的爱情那样简单。

    “我知道他不爱我,我接受,我能忍受,只要我还爱着他就好了。”

    舒尔晴擦了擦眼角,接着说道:“那些肮脏的男人在我的身体上肆意攻城掠地的时候,我心里就一直想着游徳,我想他一会儿就会来救我了,然后我们还可以拿到一笔钱。”

    “当游徳一脚踹开房门,带着我们的同伙冲进房间,抓包我与那个丑陋的男人时,我用被子遮住身体,可身体上满是别人的痕迹,怎么挡也挡不住。”

    她留下了两行泪:“我忽然就会后悔。”

    唐尧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他今天,算是长了一番见识。

    “每一次都是这样。”舒尔晴张开口,不顾淑女形象地呼吸着。

    其实她本身也不是一个淑女。

    “然后游徳就会安慰我,我们会一起看事先就摆在房间里的录像,那是我们骗钱的证据,也是我们之间最好的催化剂。”

    “我们翻滚着,翻腾着,我的心像是坐了过山车,床垫在吱吱作响,吵得我难以进入状态。他试图用他的痕迹,来掩盖别人的痕迹……可他做不到,我自己也做不到。”

    舒尔晴拼了命地呼吸着,仿佛是沉在百米以下的海里,水压挤着她,她无法喘气,只能挣扎。

    唐尧及时续了一杯水,推在舒尔晴面前。

    她举起了杯子,将杯中水尽数淋在自己的头顶,水珠打乱了她的妆容,眼线花了,口红褪了。

    浸湿的一片衣衫,隐隐约约显现出了舒尔晴玲珑有致的完美身材。

    可唐尧对这些没有丝毫兴趣,面前的这个女人,早已经不是一个人的拥有物了。

    “他每一次都不能安慰我,我每一次,都是将那些不堪的回忆深深藏在心底。”

    舒尔晴的发丝上不断滑下水珠,一滴一滴连成了线。

    唐尧从舒尔晴对于游徳的称呼上,早就发现了二人之间逐渐决裂的关系。

    而且在舒尔晴的表述里,他觉得很有可能是舒尔晴先忍受不了的。

    “那些男人在我身上越高兴,就会被榨得越惨,游徳就会越粗鲁,我就会越难过……”

    事情是循环的,莫比乌斯环转了一个又一个没有尽头的圈,不陷在其中,那就跳出来让命运抓住自己。

    “所以你受不了了?”

    唐尧简单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桌面,淡淡地说道。

    “没有,我忍受住了。”

    舒尔晴的话,有些出乎唐尧的意料,难道,他们决裂另有原因?

    “这你都忍受住了,请问还有什么是你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呢?”

    唐尧半躺在沙发上,舒尔晴离奇的境遇,令他有很多思考。

    “我爱他,所以我能忍受,我不爱他了,所以我就不能再忍受。”

    舒尔晴的逻辑,说得唐尧有些懵,什么叫一会儿能忍受,一会儿又忍受不了了?

    “所以你们决裂的最终原因是?”

    唐尧不想在等下去了,他觉得舒尔晴一直是在故意拖延那个话题。

    因为她并不想面对。

    “他利用我,我可以忍,但他背叛我,我忍不了……”

    舒尔晴颤抖着双肩,一字一句地道,“我,忍,不,了。”

    “你说游徳背叛了你?他有别的女人了?”

    唐尧只有这一种理解。

    舒尔晴摇了摇头:“他要是有别的女人,我不会怪他,毕竟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说到这儿,唐尧都想打断她了,什么是她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变成这样不都是拜游徳所赐吗?她还把责任都归于自己?

    这是怎样畸形的单恋啊。

    不过唐尧却没有真的去打断她,因为舒尔晴的话,明显还有下半句。

    “最近不是在反色情交易吗?有关方面抓得很紧,游徳就怂了。”

    唐尧倒是知道这件事,公安的确抓得很紧,不然的话,这种事情也不会登报了。

    “他想……他想举报我……他竟然想撇清自己!”

    舒尔晴忽然失控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真是可笑,他竟然想举报我!他竟然想举报我?他竟然想举报我……”

    唐尧紧张地听着四周的动静,那样子,就好像他也是舒尔晴的同伙一样。

    “老板,你说他可不可笑?可不可笑?”

    舒尔晴问向了唐尧,半哭半哭。

    “所以……”唐尧停了一下,“你做了什么?”

    她身体前抻,拉进了与唐尧之间的距离,唐尧随着她的动作后移着。

    “我先举报了他!”

    舒尔晴又哭了,她想拭去眼泪,可眼泪淹没了她的手指。

    “我举报了他……当然是我举报的……”

    唐尧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了手,在舒尔晴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并没有做错,你早该这样做。”

    舒尔晴破涕为笑,花着妆容,冲着唐尧道:“我做对了吗?可我是匿名的,所以我仍然在通缉的范围之内,甚至,还要再加上一条畏罪潜逃的罪名。”

    “那你……为什么……”

    唐尧还没有说完,舒尔晴却站了起来。

    “我的时间快没了,我们还是开始寄存光阴吧,是该进行这一步了吧。”

    唐尧只好颔首。

    他的思绪,此时已经完全被舒尔晴带走了,无论她可不可恨,但是她可怜。

    没有人是她的朋友,她现在已经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了。

    警察的通缉毁掉了她的所有希望,也许她就是要惩罚自己。

    自我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