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秦末,直面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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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抛砖引玉?抛砖引玉!

    早晨起来,拥抱太阳,让身体,充满能量!

    章邯一觉睡醒,心旷神怡。

    昨夜是穿越以来最舒畅的一晚,强烈的多巴胺给予了他前所未有的愉悦。

    瞥了一眼身旁躺着的人,青丝披散与白皙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章邯有些意动,狠狠抬起,又留下了一个养眼的印子。

    珮娘娇呼一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怯生生的缩回被窝里,将一切白皙都遮挡住。

    若不是殿内还算暖和,,今日怕是二人都要感染风寒了。

    “好生休息,今夜还有一场鏖战!”

    章邯似笑非笑的打量她一眼,看着那张俏脸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这才满意地起身开始穿衣。

    拿上长剑,意满离!

    “上将军!”

    殿外,本在窃窃私语的甲士们见章邯推门而出,当即止住议论,神色一肃,挺直腰背。

    章邯正要出门的脚步一顿,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上半夜尔等为值守,怎下半夜至天明依旧是尔等?”

    秦代也有职场霸凌?

    “卫士令言:昨夜之事,不可外泄,违令者诛。

    吾等以为既如此,多一人知則多一分的风险,索性我等同守将军一夜。如此亦不过一夜未眠,不算大事。”

    几人并不拘谨,三言两语便解释清楚。

    “大善!”

    有觉悟。

    小伙子,我看好你们。

    章邯挥手让他们退去偏殿休息,换另一队甲士跟随,而后又让人去宫外给珮娘找两位婢女。

    宫内的宫女或多或少都与她打过照面,为不泄露身份,只能暂时如此。

    …………

    相里卜到底是老了,身体大不如前。

    昨夜不过是略作小叙,便情绪动荡,彻夜难眠。

    今日一早,顶两个黑眼圈,拖着疲惫而沉重的身躯来到尚方署。

    吓得一众徒子徒孙惊惶不已,还以为老钜子身体抱恙。

    “无碍无碍,不过是昨夜遇惜时旧友,相邀对酌,畅叙旧谊罢了。”

    有弟子笑着问道:“先生,是哪位旧友?怎的没听说过有百家贤者入了咸阳?”

    相里卜坐下闭目养神,也懒得睁开眼,打趣着反问道:“怎的?老夫旧友必定是百家诸子?”

    “何人不知先生是‘’谈笑皆鸿士,往来无白丁’,以您的才学,能畅叙对酌且不词穷者,岂是池中之物?”

    “哈哈,诤,你啊!”

    相里卜浅笑着摇摇头:“吾看来,相夫氏(齐墨)之传承,恐怕就要由你来继承。”

    齐墨擅长于口舌之利,是一个以学者辩论为主的门派,相里卜便是以此来夸赞这位名为‘诤’的弟子。

    “口舌之道不过是微末小术,岂敢在先生您的面前逞威能?请您宽恕诤的冒失之举。”

    诤当然知道师父在夸赞自己,只是兄弟们艳羡的眼神却令他不太吃得消。

    相里卜抚着长须:“你这小猴子,倒也没说错。老夫旧友确实是百家门人,曾经属于法家一脉,而今却又继承兵家传承,还取得了不小的功绩。”

    先法后兵,还有不小的功绩?

    这是何人?

    一众弟子放下手中的活计,与身旁的师兄弟们小声讨论起来。

    “莫不是咸阳宫里的那位?”

    须臾间,诤的脑海里闪过一张神情寡淡的面孔。

    “章邯?”

    “上将军?”

    “若是如此说来,倒也有可能。毕竟上将军昔年为少府,尚方令归属其统领,先生必定与其有过交情。”

    昨日方至咸阳,先法后兵,立有功绩,是了,一切都对得上。

    众弟子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相里卜,等待着他老人家的最后答案。

    “然也!”

    相里卜施施然颔首,并没有太多情绪外泄,更没有谈及昨夜两人所叙之事:“昨夜丞相处理完政务,便将老夫请去宫内叙旧。”

    “丞相?”

    拜相之事只有百官知晓,圣旨今日方才正式下发各衙署、郡县,因此众人皆是一脸诧异。

    “天子以章邯平叛惩奸有大功于社稷,因此将其拜为丞相,兼上将军,司掌军国大事、讨伐六国余孽。”

    话音落下,尚方署内一片沉默。

    许久,方有一人喃喃道:“武功安邦,文治兴国,全系一人之身……

    大丈夫当如是!”

    他们对此是极为羡慕。

    墨家入秦上百载,却没能出过一位掌权者,墨家的理念与教义也因此始终得不到秦廷重用。

    “先生,这位丞相,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刚发出感慨之人正是诤。

    他从惊叹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看着悠哉游哉闭目养神的相里卜询问道。

    “他啊……”

    相里卜正在起伏的胸膛突然一滞,双目睁开,浑浊且深邃的眼眸中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久久没有说话,一众弟子都以为是在思索,因此并未打扰,只是将手中放下的工作重新拾起。

    “他很复杂!”

    相里卜最终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老夫曾以为已将其看透,未曾想,昨日一晤却是又令老夫见了不同之处。或许……

    昔日不过是隐忍、伪装,而今大权在握,挣脱枷锁束缚,他方是本我。”

    一众弟子听得仿佛雾里看花,好似明白,实则不过是一片朦胧。

    唯有一人……

    诤注意到了先生的用词:隐忍、伪装、大权在握。

    这可不是好词,更像是在形容一位雄心壮志的野心家。

    “钜子,背后议论非君子所为啊!”

    就在此刻,一道清朗且略带笑意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不急不徐的脚步声以及甲胄敲击声。

    不好,被当事人抓包了!

    相里卜神色一滞,双手撑着桌案站起,尴尬的咳嗽一声,那张苍老如榆树皮一般的脸上挤出一抹笑。

    “丞相造访,有失远迎!”

    他迎了上去,在众弟子或好奇、或打量、或揣摩的目光中,与来人相见礼。

    章邯回了一礼,脸上并未露出不愉的神情,反而浅笑着打趣道:“若非骤然造访,邯尚不知晓德高望重如您老人家,也会在背地里编排人啊!”

    “丞相见笑了!”

    相里卜苦笑着摇摇头,将黑锅甩了出去:“是这群小猴子任上分神,非要缠着老夫讲述您的轶事,老夫无奈,只能吓唬吓唬他们。”

    章邯颔首,并不恼火:“我懂,我懂!”

    你懂我的野心勃勃,我知你的雄心万丈。

    只不过在相里卜心中:章邯至多也不过是效仿周公,执掌权柄,匡扶社稷,最终迟早要还政于赢氏。

    他哪知道有一句诗叫: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只要不半路夭折,这一生的真伪自当会在时间的推移下浮出水面。

    章邯执起相里卜的手臂,迎着墨家弟子好奇的目光,大大方方朝里走去。

    “昨夜方别,今朝又见。只是不知丞相此来有何事?可是有何需要墨家帮衬之处?”

    相里卜一边走,一边轻声询问。

    借助章邯的权柄使墨家代替法家的想法除了相里卜本人之外,也唯有几位在墨家中资历极深的耄老知晓。

    至于外界这些弟子……

    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他暂时不打算让他们知道。

    “且宽心,并非大事,在此商量即可。”

    章邯在执住的手臂上轻轻点两下,示意相里卜放轻松:“我此来尚方署,是想请墨家弟子为我制作一些奇门机巧之物。”

    他能明显感觉到,只听完这句话后,相里卜脸上闪过一瞬失落,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笑着应对道:“此事易耳。”

    两人来到署内,隔着桌案相对而坐,一众近卫守候在门外,旁侧还围拢着十数名张头探脑的墨家弟子。

    “丞相想要制何物?请细细……”

    相里卜捋着银须,话未说完便见章邯已从袖口内抽出数张折叠起的帛巾摊在桌案上。

    墨笔勾勒出道道线条,画的惟妙惟肖。

    “这是……桌案?”

    几個普普通通的桌案,也值当章邯专门跑一趟?

    这丞相是闲的没事干了吗?

    相里卜神色错愕。

    章邯解释道:“非也,此二者一为‘马扎’,一为‘交椅’。跪坐太过苦熬,吾实不愿长久如此,便想着平日里若是与亲朋好友相聚,无需在意形象,便可坐于此物上。

    况且,这些不过是抛出的陋砖旧石,是为了引出真正的美玉。”

    “这如何坐?”

    相里卜没在意所谓的抛砖引玉。

    他拿起帛巾,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目光落在章邯标注的尺寸上,心中恍然:“可是双腿垂下而居?”

    章邯点头,抚掌轻笑:“然也!”

    “妙哉,如此一来也无虞前方有漏之忧。”

    相里卜颔首,只是皱起的眉头却不曾舒展:“可此物并非人人都能接受。如此坐态,依旧会有儒家礼乐之士大加斥责,于您的名声……”

    “名声岂是如此不便之物?若是贤才仅仅因此便对我心生间隙,那此种贤才不要也罢。”

    章邯笑着摇摇头。

    恐怕不仅不会有人斥责,反而会有争先恐后模仿者。

    毕竟人人苦‘跪坐之刑’久矣。

    “钜子,您知道人与草木竹花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

    相里卜挺直身子,侧耳倾听。

    “最大的区别在于:人有思想,识时务,懂变通。

    我听闻在《韩非子》中记载有这么一件事:春秋时晋国有个大夫叫羊舌肸,有次向晋平公奏事,跪坐着面向君王,过了一会脚麻难受得要命,可是又不敢动,怕晋平公说他无礼。

    大贤如羊舌肸,依旧为‘跪坐’这项礼仪所煎熬,更何况寻常的中人之士呢?

    自从周公定下礼乐开始,至今已经有八百年,难道这八百年后的时局与八百年前的时局是一样的吗?

    周公是圣人,但即便是他也无法预料到如今的世道吧?既然如此,他制定的礼乐怎么能一成不变呢?

    我听说上古时期有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伏羲定下法度,皋陶改进法度,再到后来法度在法家的努力下逐步完善,这样才形成了我们今天所见到的秦法。

    如今触犯法律的原因越来越多、刑罚也越来越多,难道能凭借上古时期的简陋条令来限制而今的黎民黔首吗?

    这样的话,怕是会出现很多疏漏吧?”

    章邯的话音落下,尚方署内陷入了沉寂。

    莫说屋外那些面面相觑的墨家弟子,便是相里卜一时间也哑口无言。

    诚然,这也有秦墨重实务,不善辩论的原因。

    可章邯所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唯一的漏洞恐怕在于礼法本身。

    周公立礼法,是为了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礼法当然会变,可那是以统治者的意志而变动。

    章邯是统治者吗?

    他不是!

    可他想触碰礼法……

    屋外,诤的目光灼灼,直勾勾盯着章邯的身影,呼吸逐渐粗重。

    真的会有人为了舒适,就敢对抗传承数百年的礼法吗?

    诤觉得,这是章邯的试探。

    不是试探墨家,而是试探刚刚这番话传出去之后会掀起多大的水花。

    或许……

    这位上将军的野心,并不甘止步于周公。

    章·野心·邯:???

    我打了一个月的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章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某位墨家弟子眼中逐渐神魔化,趋向于算无遗策、每走一步必有深意的智商近妖者。

    他用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将相里卜从沉思中唤醒:“钜子,请吧!”

    相里卜回过神,叹了口气,知道这人已经铁了心,再如何劝也无用,只好点头应下。

    “何人愿意来制此物?”

    他扬了扬手中帛巾,望向屋外一众弟子。

    总不可能让堂堂墨家钜子亲自动手吧?

    可一众弟子皆是面面相觑,目光停留在章邯身上,大多怀着敬畏之心,不敢上前。

    “先生,弟子愿意一试!”

    诤瞟了眼身畔的师兄弟们,当即把握住机会,自告奉勇地走了进来。

    “善,就交由你来!皮猴子,用点心,勿要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