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古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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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幻灭

    叮铃——叮铃——

    风铃清脆的撞击声骤然响起,声音虽然轻微,空灵的音色却极具穿透力,刹那间压倒了环境中一切纷乱的嘈杂。

    诗月转过视线,看到个陌生女子掀开帘子,款款走来。

    她有着一头微微泛着蓝色的银发,金色的眸子透着若有若无的威严,面容姣好,嘴角虽带着笑意,却隐约给人一种疏离感,仿佛是悬于天际的星辰落于尘世,与生俱来的差异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白裙拖曳在地,从下摆由下至上细密装饰着深红色的花瓣印记,越往上颜色越浅,约莫到大腿高度就微不可察了。

    鞋跟踩在地面上,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如同踩在人心头,无形的压迫感蔓延全身,扼住咽喉。

    想必,她就是诗月的目标,此间的主人,月辉航了。

    诗月扫过几眼又连忙低下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觉得长时间盯着一个人会显得不礼貌,倒是李言反应很快,先躬身行了一礼,头脑中迅速组织语言。

    “不必多礼。”

    月辉航抬手堵住了李言接下来的话语,迈着恒定的步伐走到诗月面前。

    兴许是错觉,每一步的间距似乎相较于往常稍大了一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李言,熟悉又陌生的寒意爬上全身,令他头脑一片空白。

    月辉航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带着笑意审视着面前的人儿。

    半响,她张了张口,又迅速反应过来,克制住动作。

    大庭“广众”之下显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银白色的光华骤然从地面升起,光彩夺目的棱镜似是折叠了层层虚幻空间,裹挟着两人进入不存于现实的梦幻世界。

    眼见着再无旁人打扰,月辉航一下子放松下来,淡漠如霜的眼眸渐渐柔和,好似冰消雪融,春芽破土,不见拒人千里之外的隔阂。

    “如果有一本书能够将这个故事重写。”

    她没由来冒出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灼灼的眼神聚焦在诗月身上。

    金色的眸子倒映着眼前少女的模样,渐渐的又不经意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如极地盛放的花朵般绚烂而震撼人心,笨拙狼狈地掩盖流露的心迹,却又更凸显内心的波澜。

    而诗月沉默不语。

    她第一反应,是一个谜题,是对她的某种测验。

    但与相较于毫无头绪的题面,更令她在意的,是为什么会有眼前这一出,完全不合常理的对话。

    月辉航盯着她的视线,有些似曾相识,可诗月却怎么也想不起具体的时刻。

    “只是一首歌谣里的字句罢了。”

    月辉航自嘲般地笑了笑,随意给诗月解释了一句。

    有那么一瞬间,她眼眸里的光消失了,紧接着又喷涌出更为夺目的色彩,辉煌,璀璨,圣洁,浩瀚而又温柔,似要将所有的美丽挥洒,让光明永照大地。

    就连先前的暗淡,也可被解释为爆发前的暗流。

    可她毕竟是吞噬一切的深渊,短暂的喷涌又何尝不是寂灭的预兆?

    【应该用哪一种角度去描绘你的脸。】

    【如果将投射世界的万华镜全部打碎。】

    【就连说出的谎言也会沾染七色辉。】

    ……

    【那就让我置身虚无之乡不停止地流浪。】

    【就算再也没有哪个未来有你陪伴在身旁。】

    【当一切表面上的坚强都溶于时光。】

    【用不属于现实的光芒——】

    【将泪水涂抹成霞光。】

    月辉航旁若无人般轻轻哼唱着,空灵的音符如清泉流淌而出,即使没有乐器伴奏,也难掩天籁般的歌声。

    相传,极致的音乐能够突破时空的壁障,传达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唤起人内心深处的情感。但这份心意,却无法唤醒一个迷失的灵魂。

    诗月只是作为倾听者立在一旁,她能感受到歌声里蕴藏着的追忆、怀念与诀别,在时间的冲刷下,一切缺陷都被洗去,只留下最为纯澈的意志。

    她短暂的生命里不曾经历过太多的相遇,却无碍她艳羡这无暇的感情。

    “许多年前,有个人总喜欢拿一些莫名其妙的曲词,求着让我唱给她听。”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些怀念。”

    “她实在没有音律的天赋,只能勉强算得上不跑调?却总喜欢不分场合用她那不成熟的唱功折磨人。”

    如同一个絮絮叨叨的长辈,月辉航自言自语地叙说着久远的故事,飘渺的视线投向遥远的虚无,露出与外表不符的天真笑容。

    “言归正传,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我会给予你最大的帮助。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无形间拉近了不少距离,诗月一时有些放松,没多想道:

    “遥姐说让我来找您,可以拜托您为我量身定制件武器,不过我感觉好像没什么必要就是了。”

    “这就遥姐遥姐叫上了呀。那……你有什么想法吗?”月辉航眼神闪烁,顺着话题问道。

    “硬要说的话,可以根据不同场合随意变换形态就好了。”

    话刚一出口,诗月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眼角的余光暗自窥视着月辉航的反应,绞尽脑汁思考着弥补方法。

    现实毕竟不是小说,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用轻浮的态度说出无知的话语,就如五彩斑斓的黑一样只能惹人发笑,而更应担心的是否会引起月辉航的不满。

    “嗯?千变万化,适应各种场合?你可真是会使唤人呢。”

    “越精密的器械就越是脆弱,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损伤,就能让它彻底失去效用。”

    “你能理解吧?每多一种形态,复杂度就会呈几何倍递增。即便是我,也不能让无形的水,拥有比肩神兵的锋芒呀。”

    “何况不同物件的特性本就无法兼容,像这茶壶能够装水,如若外壳足够坚固,拿去砸人也未尝不可,但它决不能将人整齐切成两半。”

    “遗世并非是通常意义上的变形,它是‘唯一’的。两种不同的形态其实对应着两样具有唯一性的物品,它们共用同一个‘存在’,同一时刻只有其一能显化。”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这里确实有一件符合你要求的东西。”

    月辉航似乎并不在意诗月的过分要求,反倒是一本正经地分析起可能性了,顺口解释着相关原理主要可能性,跳跃的思维又滑到了不可知的频道,似乎好像还真让她找到了解决方法?

    还没等诗月开口,月辉航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坏笑着问道:

    “对了,听林映遥说,你和天璇的那个小疯子有约战?”

    看着诗月惊讶中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平静,料想是早已习惯了林映遥的跳脱,月辉航笑得更开心了。

    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谁都不会怀疑,这其实是她的小技俩。

    “她没有告诉你吗?噗嗤,她可是特意拜托我好好调教一下你呢。”

    “好了好了,我们已经聊的够久了,小家伙们会妒忌的。没剩下几天了,你愿意的话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嗯?”

    总觉得时间被人悄悄偷走,一件事似乎还没解决,就又牵扯到了另一件事身上,最后就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诗月没来得及消化一个接一个抛出的信息,听闻明显像是结束的语句,只来得及回应一声。

    眼前的世界便绽开无数道裂缝,璀璨的光线从中投射而出,令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