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兼职的时候，周舟请了很长时间的假，程仁安又招了一个兼职，是木子菁学校的，大一学妹。

    关于周舟为什么请假，除了池莨，谁都不知道。木子菁有给她发过消息，问她没出什么事吧，也没见她回。

    木建华倒是没再纠缠过木子菁，有时路过小区，木子菁也会在小超市买些速食给他放门口，终是带着血缘关系，还是不忍心的。

    池莨的画画职业生涯过得风生水起，很多杂志都来找他约稿，那些他随手画的线稿放到网上也火了一小众人，他开通了微博，获得了几万的粉丝。

    木子菁开学一个月后，他们从姜淮家里搬了出来，池莨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两室的房子，既方便木子菁上学，又方便他上班。

    周舟也回来了，但脸上没了笑容，每天沉着脸，服务态度跟工作效率倒也没降低。木子菁周六日过去帮忙，跟她打招呼也不理，连池莨她也不再上心。慢慢地，木子菁见了她也不再说话，毕竟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她也不会上赶着。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某天清晨，学校的贴吧竟然炸了，置顶的帖子有几十万的评论跟转发。那天木子菁正好在学校，昨天晚上温夏给唐倦过生日，半夜才回来，她们专业的一个论文作业她还没完成，但看着温夏醉醺醺的样子，木子菁只好留在学校帮她写了一份。

    早上温夏渴醒，看到木子菁趴在桌子上，手边是打印出来的论文。温夏给她盖了一条毯子，坐在她一边翻手机，学妹发来的帖子链接，她打开一看，第一张图片就是木子菁。

    标黑放大的标题——澄水大学高材生木子菁竟然在家私藏老男人！！！

    第一张图是笑嘻嘻的木子菁，身上穿着性感的黑丝睡衣。第二张图是木子菁回家的照片，第三张就是一个男人进了木子菁进过的家里，最后一张是那个男人躺在屋子里睡觉。

    还有很多解析，说那个男人睡觉的屋子里的床单被罩一看就是女式的。帖子的置顶评论是原作者放上的视频，是木子菁拎着一袋食物放到了那个房子的门口。还贴上了那个房子的具体地址。

    底下的评论一片骂声，只有几条质疑，也被轰炸地不敢再回复。

    一条最刺眼的评论，‘她不就是这样的人吗，跟校草在一起之后还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此后时间内所有的评论都在说校草真可怜，栽在了这样的人手里。

    温夏翻得手都在颤抖，她退出链接，从贴吧APP直接进，那条帖子被置顶，还被转发到了其他学校的贴吧里，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要叫醒她，却又不忍心。

    她想到了徐宁，或许她比她要有办法。

    此时的徐宁睡的正香，温夏的电话还没接到，姜淮就已经把她给叫了起来，姜淮知道以徐宁的脾气，这种事情告诉她她肯定会气炸，但这是关于木子菁的事情，无论如何她都要知道。

    果不其然，徐宁接了温夏的电话后，放在床上的平板里被打开的帖子已经被禁止评论跟转发，学校的贴吧也被禁止再发帖。

    姜淮很好奇，问她：“这次你怎么不把帖子直接删了？”

    徐宁很淡定：“我恨不得把学校贴吧都给端了，可是留着它，有助于我们报警。”

    “报警？”

    “对，这么明摆的造谣，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这个人。”徐宁说，她给木子菁打电话。

    她刚从硬桌子上醒来，肩膀跟腰就像不是自己的，温夏已经给她看了那篇帖子，她只是笑笑，从她大一开始，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两条是关于她的。

    她还经常跟温夏吐槽，“你说我也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不是校花，也不是什么超级学霸，他们干嘛闲的没事总是写我，我可能是个吸黑体质。”

    温夏揉揉她的脸：“你还不是风云人物啊，学习好，长得漂亮，还跟我们学校公认的两个大帅哥谈过恋爱，你不是谁是？”

    徐宁跟木子菁两个人的电话也很简短。

    “木子，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怎么说？”

    “留着吧，如果影响再扩大，我就去报警。”

    “好。”

    “晚上你跟帅贼来姜淮家里吧，今天叔叔阿姨都不在，我们吃烤肉。”

    “行，我一会告诉他。”

    温夏在一旁愤怒地心情还没有消下去，她们就已经挂了电话，她不平地说：“你们就这么放过发帖人了吗？”

    木子菁伸伸懒腰，半个身体瘫在她身上，懒洋洋地说：“当然不放过，小宁正在查发帖人的IP，等查到再说吧。反正现在已经不能评论转发了，也不会再扩大什么影响了。”

    “反正你们有主意就行，”温夏给她捏捏肩，赔笑道：“谢谢我们子菁啦，昨天熬夜帮我写了论文，你的早饭跟午饭我请了。想吃什么随便点，食堂管够。”

    木子菁眯着眼，“你今天不跟唐倦出去约会啊？”

    温夏摇头：“不去，昨天太累了，今天下午还要上课，今天上午我就陪你在宿舍待着，你不会嫌弃我吧？”

    “当然不会啦，我们收拾收拾出去吃个早饭吧，我们已经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木子菁抱着她，寝室的另外两个室友因为要去家教兼职，为了毕业去做老师积攒经验，一开学就搬出去住了。

    “你还说呢，珍珍和柒柒搬出去了，你也不经常住宿舍，每天只有我一个人。郁闷死了。”温夏噘着嘴说道。

    “你每天不是都跟唐倦煲电话粥吗？我们不在你才开心吧，没人打扰你们。”木子菁说。

    “你们在的时候我也没介意过你们啊。”温夏说。“你快去刷牙洗脸吧，我换个衣服，我想去二食堂吃油条跟豆腐脑。”

    木子菁起身去卫生间洗漱，手机还在静音，池莨的电话没有接到。

    贴吧里的帖子在暗处仍在发酵。

    下午的课结束后，木子菁才给池莨回了电话，让他赶紧收拾下班赶公交去姜淮家里。

    他们两个从公交站上车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后面几百米，冷漠看着他们的周舟。

    期中考试过后，大家对于木子菁私藏男人那件事早就无感，学校贴吧却仍在关闭状态，没办法，吧主又另起了一个贴吧，所有人开始转移阵地，在新贴吧里继续畅所欲言。

    既然帖子已无人讨论转载，就在木子菁跟徐宁商量要把帖子删除，让这件事彻底过去时，直到她的导师把她叫到办公室，她们才意识到那篇帖子的严重性在哪儿。

    带了中文系十几年的导师姓魏，是个很和气温柔的女老师。

    魏老师亲切地给木子菁用纸杯倒了点水，带她到一个没有人的办公室里，说了很多无关痛痒的闲话后，才开始正题。

    她说：“子菁啊，你学习一直都很好，人也踏实，老师一直都明白你的为人，知道你是一个谦逊有礼貌的学生，这几年的国家奖学金也是每申请每过，但是这学期的奖学金，可能没有你的名额了。”

    木子菁的心瞬间凉透：“为什么？”

    魏老师清清嗓子，有些很难为情地说：“前段时间学校贴吧那个帖子，相信你也看到了......哦，我们都相信你。”她强调着，“可是你知道，国家奖学金不是我们相信就可以的，我，争取过了，学校说，今年你不能入选了。”

    她皱着眉头，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红色保温杯。看得出来，她对这件事也很难以接受跟传达。

    虽然很难过，但魏老师平时对她一直都很照顾，学校的奖学金跟三好学生她都为自己用心争取过，在学校里获得的所有荣誉，除了她自己本身就很优秀外，少不了魏老师的帮助跟欣赏。

    “没关系，”木子菁轻轻说：“魏老师，谢谢您。今年没有奖学金，对我影响不大的。”

    “我知道你的情况，那你大四的学费跟生活费怎么办？如果你需要帮助，尽管跟老师说，老师会帮你的。”魏老师担心地说。

    木子菁摇摇头：“放心吧魏老师，我一直都在兼职，学费什么的没有问题的。”

    她并不是在安慰她，其实没有今年的国家奖学金，还有学校的奖学金，就算学校因为那篇帖子仍然不给她，她以往的奖学金还有些剩余，再加上兼职，学费绰绰有余。只是平白无故突然失去了国家奖学金，还是有一点委屈。

    发那篇帖子的IP地址早就已经找到了，她跟徐宁冥思苦想了很久，也锁定了发帖人，之所以没有闹起来，是她们都觉得既然没有太大的影响，没必要在表面撕破脸。

    但今天她不想息事宁人了，给徐宁打了一个电话，随后直奔咖啡小店而去。

    徐宁人就在学校，接完电话就气冲冲地往学校外走，她比木子菁要早到。

    咖啡小店里没有多少客人，池莨在收拾客人用完的杯子，程仁安坐在靠窗位置，不知道在跟谁静静地发微信，周舟依靠在收银台前，表情淡漠地滑动着手机，手里的一张图片正在编辑，准备发给备注为澄水大学贴吧管理员的人。

    刚刚发送成功，徐宁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周舟收起手机一抬头，就被徐宁一巴掌扇倒在地。

    池莨跟程仁安都被她惊到了，周舟错愕又愤怒地站起来，抬手想要还她一巴掌，却被后来的木子菁打断。

    “木子菁？”池莨走过去，“你们怎么来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程仁安也走了过去，木子菁抱歉地看着他，说：“对不起啊程哥，我需要在你店里解决点事情。”

    “跟周舟？”程仁安迟疑地问。“你们不是关系一向都挺好的吗？”

    木子菁笑笑，冲着周舟说：“是啊，我也觉得我们应该是朋友啊，再不济，我也叫你一声周舟姐。”

    “周舟姐，你就是这样拿我当朋友的吗？”

    周舟的半边脸已经红肿起来，她忍住泪水，看到池莨跟徐宁都站在她身边，她更加不甘心。

    “朋友？我以前也拿你当朋友，可是你太优秀了，子菁，你要朋友有朋友，要脸蛋有脸蛋，要成绩有成绩，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你漂亮，没有你的学历，我没有上过大学，谈过的男朋友一个比一个渣，你已经有很多了，你还有个校草当男朋友，可是为什么？”她看了一眼池莨，“为什么我喜欢的人还要喜欢你？”

    木子菁被她的话震惊，她愣了愣，没有消化掉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她拿出手机，打开那篇帖子，举到她眼前，说：“所以你就发这样的帖子，来诋毁我，让我失去一切吗？”

    “你只知道我有朋友，有成绩，你觉得我的朋友跟成绩都是一出生就有的吗？我跟小宁从小就在一起，我们之间真诚，彼此爱护，是彼此人生中很重要的人，我们的关系也是从不熟开始的。而我的成绩，是我用日日夜夜苦读换来的，我的学费，生活费，都是我一直打工挣来的。你一句你喜欢的人为什么喜欢我，为了得到一个男人，就把我辛辛苦苦的努力贬的一文不值，还让我失去了今年的国家奖学金。我也想问问你，凭什么？”

    “你们学校不让你申请了吗？”池莨抓着她的胳膊，问道。

    木子菁点头。

    “你是什么都不缺，只想着谈恋爱，你知道发这种造谣的帖子后果是什么吗？”徐宁开口，怒气还没消下去，“如果严重点，子菁以后出去找工作都要受阻。你胸无大志，不要糟蹋别人行不行？”

    周舟喘着粗气，面对她们的质问，心底生出了一丝后悔，她的自尊心却在驱使着她，继续嘴硬。

    “帖子既然已经发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要杀要剐，随你们吧。你们也不用在这教训我，木子菁在家里私藏老男人，图片是真的。”

    眼看着徐宁又要冲上去打她，木子菁忙拽着她的胳膊，没让她再打。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那个男人是我爸，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去拍的，也不想知道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在学校贴吧里，公开视频道歉，必须要把你的脸露出来，并且把事实说清楚。”

    “第二，我去法院起诉你，诽谤罪，情节严重者，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你的这篇帖子转发评论已过十万，给我的生活造成了巨大影响，我不介意去法院说清楚，也不介意跟你高堂对峙。”

    说到这里，周舟才开始有点慌了，她也不知道一个帖子会让自己坐牢，她无助地看向程仁安，此时也许只有他可能会帮自己说话了。

    但程仁安脸色阴沉，根本没看她。也没有要帮她说句话的意思。

    周舟抹掉脸上的眼泪，故作镇定地说，“好。那就让法院来解决吧。”

    “好，下周法院的传票应该会给到你，你好自为之吧。”木子菁拉着徐宁往外走，心情很不好，徐宁握着她的手，想着带她去吃小龙虾。

    池莨追出来要说些什么，木子菁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拉着徐宁很快速地打了车走了。

    两天后，周六晚上，周舟公开道歉视频在贴吧发布，瞬间引起热潮。

    她这几天一直都住在宿舍里，温夏放大声音，听完周舟的最后一句话，关掉电脑对木子菁说：“其实你压根儿就没有去法院起诉吧？”

    木子菁没说话，她本来也没有想要去法院，她跟周舟在咖啡小店一起工作了那么久，情谊还是有一点，周舟不是本地人，真的去了法院，她孤单无依，想想也挺可怜。

    也挺可笑的，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却还在同情加害者。

    池莨一直在给她发消息，她不想回，不想理他。在心底深处，木子菁还是有一丝责怪于他，不知道是在责怪他什么，就是看到他心里很别扭。

    周舟说的，她喜欢的人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晚上睡不着觉，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池莨？喜欢我？这一点，她并没有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