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力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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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四 黑武士的过去

    黑武士恩贝理遭到了全峰的重击,出现了严重的脑震荡症状,不过比这更严重的是,全峰对他头部连续的猛击造成了他的颈椎错位,这才是导致他在擂台上倒地不起的直接原因。

    他现在就在本弗兰为他们预定的高级护理病房里,躺在全峰的旁边,脖子上裹着厚重的石膏围脖,像个无辜的倒霉蛋一样咔吧着眼睛与全峰对视着。

    全峰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他左侧肋骨三根骨折两根骨裂,髋骨轻微错位,右髌骨星状骨折,说他将胡同洲打得像遭了车祸,那他就被恩贝理打得像遭了卡车车祸……

    他们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两个星期,之前,在恩贝理还没有从眩晕状态清醒过来的时候,两人还算是相安无事。

    可是自从恩贝理睁开眼睛,发现了躺在他旁边的人是全峰之后,他那双在擂台上能杀人的眼睛就好像长在了全峰身上一样,不管他干什么,都要瞪着全峰,不过这也让他目光中的威慑力大减,反而还变得有些滑稽起来。

    在被这样盯了三天之后,全峰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想说什么就直说行吗,难道我把你的嗓子也打坏了吗?”

    恩贝理第一次移开了他的眼神,冷冷地哼了一声。

    全峰又瞧了他一会,也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他,可是没多久,却发现黑人的眼睛又落回到了他的身上。

    全峰向上翻了个白眼,继续转头与他对视。

    黑人再次将目光移开,全峰说道:“你幼稚不幼稚。”

    恩贝理并没有给他回应,全峰只好放弃与他沟通的尝试,开始顾着做自己的事情,他的伤情还不允许他随意下床走动,但是他总觉得连喝水都要叫护士服侍那是将死之人才会做的事,于是他将绑着石膏吊在床尾的右腿用双手搬下来,轻轻放在地上。

    感觉背后有些不对,回头一瞧,果然恩贝理又在看他,便说道:“我去倒些水,这有他们送的咖啡和华夏茶叶,那茶不比我在国内喝的好,不过你要想喝,我给你也倒一杯。”

    恩贝理把头一别,又是一声冷哼。

    全峰不再理他,扶着床拖着脚挪到护理桌边,先拿起之前吴桐来探视时已经开过包的里奇送来的咖啡,低头用余光扫了恩贝理一眼,发现他正用一种隐含着期待的目光瞧着他,便又将它放下,弯腰从地上捡起未开包的吴桐送来的华夏乌龙茶礼盒,粗暴地将包装口向两边扯开,拿出其中一包茶叶来,再看恩贝理时却被他发现了,黑人又将头转了过去。

    全峰嘴角含笑摇了摇头,按照步骤从饮水机里接了热水将茶沏好后摆在黑武士床头一杯,“条件有限,这么泡的茶味道一般,你要喜欢,下次可以去我住的地方尝尝。”

    黑武士转过头去不理他。

    全峰拿着自己的那杯回到床上,先将杯子放在床头,又把石膏腿按原样吊好,这才靠在堆起的被垛上端着热茶吸吸溜溜地喝了起来。

    这回他也不瞧恩贝理了,反正他知道他一直在观察他,他一边儿吹着杯口漂起的茶叶沫,一边儿说道:“华夏茶就要这样热着喝,我知道你们美国人不爱喝热水,但是这样一杯热茶下肚,感觉心也热起来了。”

    接着,他听到旁边床有瑟瑟响声,知道恩贝理在偷偷地动作着,他也就不去转头看他,免得又让他进入之前那种别扭的状态,直到他听见杯盖和杯壁磕碰的声音,还有跟他如出一辙的熟练的喝茶声。

    他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黑武士。

    恩贝理却不再看他,而是望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眼圈有些湿润了,“我小的时候,在日本,我的师傅那里喝过茶,跟这个味道不太一样……”

    全峰这才想起他看着是个黑人,但实际上却还有一半黄心,如果照这样说,他自小在日本长大的话,心中对亚洲的认同感说不定还要更高一些。

    随后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品着各自手中的那杯热茶。

    “你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这次是恩贝理率先开口。

    “活着不好吗?”

    “……”恩贝理望着杯子,茶水已经喝去大半,杯中的茶水已不足以将他整张脸倒映进去了,“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

    全峰望着他,没有追问,他知道这个时候既然恩贝理主动提起这样的话题,他就会自己说下去的。

    “我是在日本出生的,我妈妈是日本一个小商人家的千金小姐,在没怀孕之前,听说她是个优雅又漂亮的女人,很多人日本小伙子都愿意追求她……”恩贝理将茶杯捧在手心,像是在对着杯口倾诉,“直到遇见了我的父亲。”

    全峰注意到他说父亲两个字的时候说的咬牙切齿,似乎连说出这两个字都会引起他的仇恨一般。

    “我的父亲是个禽兽,他是驻扎在我家港口附近的军事基地的军人……”接下来的事全峰不听也猜到了,“他强奸了我的妈妈,然后扬长而去,再也没有露面过。”

    “我妈妈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知道他是个黑人,黑人这个词在我的家中一直是个禁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出生,”他捧着杯子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我不能想象他们见到她生出的是一个黑人小孩是一副什么表情,大概,从看到我的肤色的那时候起他们就已经恨上我了吧。”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妈妈是怀着多大的勇气将我生下来,又怀着多大的勇气将我带在身边养大,在她活着的时候,不知独自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有时我想,她为什么非得要把我生出来,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答案,明明我不出声对我,对她,对我们整个家庭都是更好的选择。”

    “我常常看她见到我时脸上洋溢的微笑当中隐含着痛苦,那种痛苦从我懂事起就一直在折磨着我,有时我想,就算她把我掐死也会更好过一些,可那样我的母亲就成了杀人犯,我还不如去自杀。”

    恩贝理的话语也开始颤抖起来,与他的遭遇相比,全峰曾经经历的那些根本算不上磨难,顶多可以叫做小曲折而已,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向恩贝理,也不知用什么样的话语可以给经历过这些遭遇的人安慰。

    他能做的只有捧着茶杯,不出一点声响地静静倾听。

    “那种压力一天天地折磨着他,终于有一天,一帮混蛋小孩追着我屁股后面,叫我强奸犯的儿子,我哭着回去找她问我的爸爸是谁,为什么不来救我们,我骂我的妈妈为什么要当强奸犯的老婆,就是这句话压垮了她,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她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

    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个表情后来被我学会了,我在擂台上用它吓垮过不少人……”

    他背负着这样的历史还能笑出声,而全峰听到的只有心酸。

    “她把滚开的水倒进我的嘴里,一直喊叫你问,叫你问!”恩贝理的脸开始扭曲起来,就好像当时灌人开水的那个人是他一样,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连手也不再颤抖,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后说道:“那之后没过多久她就自杀了,我想那对她是种解脱,而她曾经背负的仇恨就由我来替她背。”

    “我离开家,去日本的道场寻访名师,可是没人愿意收留我,因为我是个黑皮小孩,更别提有人想要教我了,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一个驼背的老头救了下来,他就是我的师父。”

    全峰望着他,以为会看到一张稍微轻松一些的脸,没想到黑武士提到他的师父时比任何时候都更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