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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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百军棍,重重得打

    今日小校场内有三个营的将士,分别是莲字营、血字营和戮字营,一营有一百二十人,共计三百六十人,此时正摆开方阵,操兵演练。

    黄沙漫天,喝声不绝,此三营人数虽不多,却拥有数一数二的甲胄、战马和枪炮,当属大明精锐之师。

    后天皇上要设钟山祭,按惯例需点醒士卒那颗懒散的心,军力恢复至巅峰状态,以备不时之需。

    米协武作为莲字营百户,与血字营百户张可之、戮字营百户杜伦同坐在高椅上,边上摆放茶水瓜果,静静看着底下士卒随令旗摆出各式队形。

    在他们身后一张简单的太师椅空着,旁边盛放的点心更多,且有一面红色小旗和一面黑色小旗,包边用金丝绣制而成,两条金色腾龙浮于旗身。

    “米瞎子,今天吴大人怎么还没来,照以前的他,现在都该结束了。”杜伦手里端着一盏茶,吹了吹飘在上头的沫子。

    米协武长得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点,唯独左眼通体呈灰白色,此事还要追溯回五年前。

    洪武十九年,大明北征前元,大军遭乱军偷袭,慌忙之下米协武勇护吴可复逃离,本该正中吴可复太阳穴的一支流矢,被他硬生生给用剑挡了下来,削过的箭身戳瞎了他的左眼。

    当初他还只是岌岌无名的小人物,正因这只瞎眼,让他稳稳获得吴可复亲睐,吴可复升官,米协武跟着水涨船高,一路做到了百户,算是寻常军户所艳羡的存在了。

    此时他心中暗暗有些不安,不知自家那不争气的亲侄儿米章思有没有在门口迎接到吴可复,怎么现在还没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正说着话,他看到侄子的身影出现在远处,见侄子走路耷拉脑袋,毫无军人该有的精气神,不由低声喝骂了一声:

    “没出息的玩意。”

    张可之不说话,整个人端坐,腰部挺得笔直,仿佛一把出鞘宝剑。

    见米章思带人过来,三位百户同时起身准备相迎,待人走近了些,杜伦长吸一口气,疑惑问道:

    “嘶,来的好像不是吴大人啊。”

    米协武眯了眯眼,剩下那只眼睛瞳孔缩成一个小点,看不清来者是谁,见杜伦这么说,他只好圆场说好话:

    “让大家见笑了,不知道那小畜生在搞什么幺蛾子,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头带。”

    来者自然是朱廷、朱权和朱橞,三个人大摇大摆朝这边走。

    吴小宝不知去了何处,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米章思,也就是米大哥,灰溜溜在前面带路。

    他大脑没有任何思绪,浑浑噩噩只知道完了,他方才花好一阵功夫才把散乱宝钞重新叠好,拾掇过程越想越害怕,究竟是什么人身上会带如此多宝钞,莫非这些宝钞是恐惧彻底战胜他的理智,以至于全然忘记伯父安排他的任务。

    待见到米协武那张面色漆黑的脸,米章思顿时回过些神,连忙跑了过去:

    “伯父,我,我..”

    米协武冷冷看着他,眼神又到朱权身上,他远比米章思来得聪明,知道能进小校场的人,身份不会太过简单,于是沉声道:

    “不知阁下受了哪方指示,这时来小校场所为何事。”

    朱权懒得搭理他,直直朝那张空的太师椅走去,走一半想到些什么,转向米协武他们坐的三张椅子去,随手抽了一张坐下。

    米协武见他这般轻视自己,心想究竟是什么人,竟如此乖张,心存顾忌同时有些不快。

    诸位同僚都在场,如此不给面子,日后怎能抬得起头,于是加重语气道:

    “我观你相貌不凡,是读书人模样,方才给三分礼貌,如果再不回话,就别怪米某不讲情面了。”

    朱权依旧懒得看他一眼,斜斜看着米章思,随口道:

    “吴可复人呢?”

    杜伦当即斥责道:

    “吴大人名讳岂是你等小儿能狂吠,那地方是你能坐的?”

    朱权没有回答他,朝朱廷道:

    “允炆,十九弟,站着做什么,来坐。”

    朱廷没有推辞,慢悠悠朝空着的那张太师椅走了过去,这张太师椅看起来硌得慌,实际坐起来极舒适,不愧是明朝家具。

    听到允炆两个字,在场之人顿时面色一紧,杜伦和张可之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和不安。

    经过短暂的寂静,他们两人二话没说,当即单膝下跪行礼,哪还有方才气焰:

    “末将杜伦、张可之,见过三位王爷。”

    距离杜伦刚才口吐芬芳不过几息时间,此时他心怦怦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米协武一皱眉,举起手中令旗,挥舞了一个奇怪的轨迹,接着也跪了下来。

    唰唰唰。

    小校场内数百名士卒同时列队,十一人为一小旗,五小旗为一总旗,三营累计三十个小旗默然而立,眼神紧盯前方,等待指挥台下发命令。

    正直未时,太阳依旧毒辣,照在每位将士脸上,凝出一滴滴汗珠。

    此时最难过的当属米章思,这小子原以为朱廷几人就是哪位将军之后,谁料来头这般大。

    朱权不是不讲理的人,所谓不知者无罪,他并没责怪杜伦,开口对着米章思道:

    “底下那畜生,目无法纪,打他一百军棍,重重得打,逐出小校场,今生不得录用。”

    听到朱权这么说,米章思身子抽了几抽,旋之脚底下淌出一道深黄色液体,一股骚臭味蔓了出来。

    他尿了。

    不怪他没出息,主要是在军中,一百重重军棍是比砍头还要严重的责罚。

    常人受五军棍便要痛昏过去,在此之下无人能幸免遇难,若是有万中挑一的好运儿没死,也定要落得个终身残废结果,连屎尿都不能自理那种。

    米协武岂能肯,米章思再怎么没出息,多少是亲侄子,何况朱权的话来得没原由:

    “王爷,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不知他犯了何事,要遭这般苦难。若是让军中将士得闻有同胞无辜受罚,怕是军心不好收拾啊。”

    朱权抬了抬眉毛,没想到米协武竟敢质疑自己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