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唐薇正想着，如果她自己是吴神仙，该如何作答时，忽听萧老三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她抬头望着萧老三，还没开口，就被萧老三半揽着往门口推去。

    吴神仙和李贵打斗的时候，堵在门口的食客们总算疏散了一些，唯一的出口终于能过人了。

    看来萧老三是自始至终都在盯着门口的状况，时刻想着尽快离开的。在悄悄走出门的时候，唐薇想。

    两人混在四散奔逃的食客中走了一阵子，人们渐渐散开变得稀少的时候，萧老三带着唐薇从官道上拐到一条不起眼的小路。

    看左右没人了，唐薇才问道：“哎，你说那个吴神仙和李贵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虽然明白赶路要紧，但是对于头一回目睹江湖纷争的唐薇来说，没看到纷争的结局，总是有点儿遗憾。

    萧老三瞥她一眼，敷衍道：“都是些打来打去的破事儿，不外是你抢了我的，我夺了你的，谁都不肯吃亏，那就拳脚功夫上见分晓呗。”

    唐薇并不能满意他这个答案，又道：“那总会有一方占理儿吧？刚才听吴神仙的意思，似乎是那李贵抢人东西在前，他才来打抱不平的。”

    “谁不是拣着对自己有利的说？”萧老三不以为然，“你也就听了三言两语，怎能知道他们这些话后头，还藏着什么隐情呢？”

    “可我怎么觉得那个吴神仙就是挺仗义的啊？那李贵俩眼珠子总是贼溜溜的……”唐薇捏着自己被扯坏的袖子，一边想着得缝补一下了，一边随口说道：“你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吧？不然的话你怎么会帮那个吴神仙呢……”

    “嗯？”萧老三有些意外地看着唐薇，“唐小姐何出此言？”

    “要不是你用木头击中了李贵的腿，吴神仙怕是不会那么快就将李贵拿下吧？”唐薇道，“还有，你能不能别总叫我小姐小姐的，叫姑娘，丫头都成，就是别叫小姐，显得生分……嗯，那个夫人也别叫……”

    “好好好，恭敬不如从命，唐……姑娘。”萧老三刻意加重了语气。

    唐薇对他一笑。

    萧老三亦笑笑，道：“不过，木头打到李贵的腿，只不过是碰巧，我并没有特意帮那个吴神仙。”

    唐薇眨眨眼，似乎并不相信。

    萧老三抓抓自己头发，看着前方要走到头的小路，道：“那什么，你说李贵贼溜溜的，倒是听敏锐的……那家伙是盗门的人，惯会偷鸡摸狗，所以神态上总会带些贼相的。”

    “你认识那个李贵？”唐薇忙问。

    “不认识。”萧老三断然否定，道，“要是认识，我早带你离开那店了。我只是从他的身手和神态上推测的……这人应该是在我退出江湖后才拜到盗门门下的。”

    唐薇霍的站定了：“退出江湖？那你现在……”唐薇虽然没出过门缺少社会经验，但这并不代表她两耳不闻窗外事，至少，她还是听她父兄当轶事聊起过所谓的江湖的，她依稀记得，父兄们提起过，江湖里的大侠们，若是说了退出江湖，就得言出必行，绝不能再染指江湖事，否则就会死的很惨。

    萧老三短促地笑了一声，道：“你这表情，好像我是个被遗弃的小猫似的……这么说吧，江湖虽然讲规矩，但规矩总归是人定的，人也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所以规矩也可以适当调整，即便不能调整，也总是可以寻到适当的后门……”

    唐薇没想到江湖也会这样灵活，不由叹口气，道：“那你这算是通过后门儿重入江湖了？”

    “这话说的……”萧老三颇有微词，但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辞，只干咳了一声，道，“我这不算重入江湖，只不过偶尔接个活，把你送到了地儿，我还从哪儿来回哪儿凉快去。所以，就像你不让我叫你小姐，你也无需叫我大侠，咱们这也算扯平了吧？”

    他嘴上虽然说的轻松，可心头却不由渐渐往下坠了去。自打接了唐薇这趟活儿，萧老三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交差之后的事儿，可是……那肯定不是他不想就不会来的。

    江湖若真是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那还能叫江湖吗？

    这些话萧老三没办法跟唐薇讲，他只是闭了嘴，专心地盯着脚下，一步步往前走去。

    小路崎岖坑洼，直到穿过几块错落的农田土埂，延伸到了一座小山跟前，才渐渐又变得平整了起来。

    唐薇渐渐觉出路的坡度在缓缓上升，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又要上山吗？”

    “嗯。”萧老三似乎在想心事，只简单应了她一声。

    唐薇有些不满，道：“咱们可是刚从山上下来啊！”

    萧老三这才转过脸来，对唐薇笑道：“从现在开始，咱们得小心行路，隐藏踪迹了，毕竟距离你失踪已经过了一天，官府该做的工作也应该铺开来了，我们不得不要慎重些。此外……”

    萧老三往胳膊前一划拉，笑道：“这种小土包，也能叫山？”

    “……好吧。”唐薇叹口气。

    萧老三觑着她的神色，又补充道：“翻山越岭的确是累些，可这也是离开京城范围的捷径。翻过这座无名小山，穿过竹林镇，擦着墨州的边儿走，顺利的话两三天就能进入承州。”

    “嗯……”

    看唐薇欲言又止，萧老三又道：“当然，这只是大概的时间……路上，我们可以根据情况……适当做些休整……”

    唐薇冲他一笑。这种从心底溢出来的笑容，盛开在她的脸庞上，就好像在雨后悄悄绽放的一簇紫薇，那样的灵动湿润，明艳欲滴。

    萧老三怔了怔，急忙转过头，专注地看着前路，一时间，他只觉自己五感失灵了一般，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直至唐薇扯扯他袖子，嗔道：“我问你话呢！”

    “啊？什么？”萧老三低了头道。

    “我问你呀，”唐薇略偏了头，看着萧老三道，“山后那镇子为何会叫竹林镇？是因为竹子很多吗？”

    “竹林镇没有竹子，你们要翻过的山头，反倒有片不成气候的小竹林。”

    一个清朗而略含笑意的声音忽然从他们背后传来，虽然这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敌意，可萧老三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然跳起，将唐薇挡在了自己身后，抬到胸口的手臂也已做出了随时可以出击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