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了口气，猛的抬头，面对面直直的看着谢祁言。

    谢祁言见我的目光跟他如此直接的对视，不由得眉头一皱。

    钝刀子拉肉。

    我的心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钝刀子拉肉。

    钝钝的疼。

    眼泪就不自觉地往下流。

    恨死自己这个毛病了，关键的时候要讲气场好不好，我哭个什么劲。眼泪掉下来的时候看起来就不那么强大了。

    这个时候我需要的不是眼泪彰显的软弱，而是强大的自我保护能力。

    我需要力量。

    让我用自己的头脑和力量来保护我自己。

    谢祁言见我流眼泪，愣了愣，眼中似乎闪过几丝慌乱和后悔。

    岚姐在一旁搂住我。

    我轻轻拍了拍岚姐的手，示意她我没事。

    抬起头，任由眼泪往下流。

    流眼泪是个生理现象，我控制不了，但是我要说的话却必须在这个时候清楚明白地说出来。

    我定定看着谢祁言：“谢总。”

    我在公司里一向这样喊他，此刻喊出这个称呼，感觉却突然相隔了万重山。

    谢祁言的表情明显不淡定了。

    是的，我也知道，这个称呼一旦出来，我们两个之间所有的关系就此土崩瓦解。

    我不后悔。

    我与他短短几天的这段关系在建立当中掺杂了太多的怀疑，不信任以及不真诚。

    基石不牢固的感情，哪里能够经受住更多的猜忌和不信任。

    我顾可可不需要这样的感情，也不需要这样的关系。

    王立在旁边打断我：“顾可可，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什么？”

    我看都不去看王立一眼，只是凝视着谢祁言。

    “谢总。自从谢总知道我的家世后，将我平调为个人助理，名为助理，实则监视，公司里的重要事务我被谢总一概排除在外，这次竞标也一样。”

    谢祁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我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一直以来这层窗户纸没有人捅破而已。

    捅破了，也不过如此。

    有些事情，有些心思，不捅破的时候就是海面地下汹涌的暗流，可以淹死人，可以伤害人。

    但一旦暴露在阳光下，也就是这么简单苍白直到可笑。

    我拿出手机，当着办公室里众人的面打开录音，边录音边继续说：“这次竞标从开始到现在这一刻，由于谢总的刻意防备，我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过任何标书的探讨和制作流程，也从来没有人将标书发给我，所以我也实在不知道，在自己的工作文件夹里面没有任何关于标书的准备痕迹之下，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就能够邮件发送一套完整的标书去对手公司呢？”

    谢祁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我已经不流眼泪了，这很好：“我认为此番标书从我邮箱里发送给启明科技，是有人恶意陷害我。我希望公司能够不要阻拦我报警。我会将我所知的所有东西如实告诉警方，配合警方调查。也希望星辉科技能够基于事实真相配合警方，毕竟不光我，星辉科技也因为这次标书泄露而遭受重大损失。”

    谢祁言盯着我，似乎要将我看穿。

    我也看着谢祁言。

    王立在一旁却沉不住气嚷嚷了起来：“顾可可你什么意思？公司还能冤枉你不成？明明就是从你邮箱发出去的标书，你还想抵赖？”

    我看了一眼王立：“我的邮箱也不一定就一定是我本人操作。员工邮箱的建立和维护平时都是技术部主导。据我所知，以我在公司的级别来说，技术部对我的邮箱可以畅通无阻的登录。服务器里面的登陆时间诸位大可以去调出来看看。既然有人昨天动过了我的邮箱，那么服务器里面也总会记录他从哪台电脑，什么时候登录的对吧。我本人昨晚行程清楚明白，有人作证，也不怕警方调查。”

    王立脸色有些白，刚想说什么，我打断他。

    我看着谢祁言：“谢总还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先出去了。”

    苏启明犹犹豫豫的在一旁开口了：“顾可可，公司内部一定会秉公调查，你何必非得报警，把这件事情闹这么大？”

    我看着谢祁言：“秉公调查？谢总，眼下您这叫三堂会审还是叫秉公调查？”

    谢祁言终于能张嘴说话了：“可可，我们也就是叫你来问一下，毕竟标书是从你邮箱发出去的，而公司因为泄露标书也承受了巨大损失，问一下你也在情理之中，你谅解一下。”

    我们。

    好一个我们。

    我这会儿甚至能够给谢祁言一个微笑了：“谢总，我很谅解啊。那么也请公司谅解一下我报警的行为。毕竟公司因为泄露标书也承受了巨大损失，报警这件事情对我也好对公司也好，也都是在情理中，能有什么坏处呢？”

    我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王立：“我们毕竟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坏人做了坏事，总得受到应有的惩罚，好人受了冤枉，也不能轻飘飘一句谅解就完事儿了。”

    我看着谢祁言：“谢总，我真心希望公司好，所以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绝对不会主动辞职，以免承受不白之冤。如果公司要开除我，咱们就劳动仲裁吧。”

    谢祁言脸上有些尴尬：“可可，你何必把话说得如此难听，只是叫你来问问，我也没说要开除你啊。”

    我突然间有些心灰意冷：“是吗？谢总，如果我不是这么强硬，你们几个今天准备怎么逼我？谢总，这件事情就不应该是这么开始的。我有没有见到过、拿到过标书，你应该比谁心里都清楚，毕竟我是你的个人助理。你为什么不先去调查服务器的登录记录，或者去调公司监控，甚至直接报警去呢？”

    谢祁言突然一把拉住我，双手有些颤抖：“可可，你听我解释，我昨天陪了爷爷一晚上，今天早晨就突然听见我们失去竞标资格的事情，双重打击太大，我一时间昏了头，你体谅一下行不？”

    我叹了口气：“谢总，我对您的遭遇报以深切的同情。现在，可以让我出去了吧。”

    谢祁言双唇颤抖，眼睛一时间竟然红了。

    我没有再看他，只是关掉手机录音，默默打开门走了出去。

    是的，体谅，我现在挺体谅他的心情啊。

    做了错事，他当然可以说对不起，我也当然可以说没关系。

    可是做了错事就必须要用强有力的行动来的纠正，再真诚的对不起和没关系也只是行动的辅助，无关痛痒的两句话而已。

    我要的，是纠错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