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弄别人对伊莱丝来说是种乐趣，她在狱长办公室发出招牌式的爽朗笑声，而她的笑声与安尼特比较显得“含蓄”不少。

    安尼特躺在床上笑的前仰后合，四肢乱蹬。

    笑声阵阵的喜悦气氛里，艾森脑门全是黑线，疯狂吐槽伊莱丝，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赐予其鞭刑。

    “安尼特，别笑了，我还要说正事呢。”伊莱丝笑了足足两分钟，才收住笑声。

    “姐，我再笑两分钟。”安尼特捶打着床铺，脸涨的通红。

    伊莱丝轻咳两声，上前踢了安尼特屁股一脚，正经道：“注意形象，再笑我要跟你谈谈工资了。”

    安尼特一听“工资”立马止住笑声，乖巧站到伊莱丝身前不说话。

    这时，手脚捆绑铁链的艾森抱起卡尔放在腿上，他也光棍了，直接坐到椅子上，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当着两个孩子面肯定不“舔”了，难免让别人不自觉看低自家子女两分。

    “狱长，找我什么事？”艾森面色肃穆，试图以正经口吻让房间里所有人忘掉前几分钟不堪的对话。

    伊莱丝优雅坐回她的专属位置，揉了揉笑到发酸的面部，语气平缓的说道：

    “说正事，卡丹与班克纳的婚事你不同意？”

    婚事？艾森微微一怔，虽然他疑虑爱恶搞的狱长关心自己家事的目的性，但还是点头应道：“我反对。”

    “我也反对。”伊莱丝目光移向卡丹，“这么好的姑娘嫁给病秧子，不行。”

    艾森更愣了，心想你管监狱的，不是媒婆更不是月老，反对什么劲，蛤蟆精附体啊，他盯着憋笑中的安尼特，顿时明白了。

    “你替他反对？”艾森手指安尼特。

    安尼特普普通通的长相，胖瘦适中，脸型跟伊莱丝一样的鹅蛋脸，肉嘟嘟脸颊笑起来显得格外憨实，十足的老实人长相，至于表里是否如一，艾森要打问号。

    伊莱丝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块怀表推出去，说道：“我母亲留下的，如果你同意我送给卡丹。”

    安尼特傻了，卡丹呆了，卡尔心说要和叔叔称兄道弟了。

    艾森观察屋内其他三人的反应，他也懵了，敢情从头到尾伊莱丝一厢情愿啊。

    “狱长，我很尊重你，但订婚这事不应该这样。”

    伊莱丝来了兴趣，她十指交叉撑住下颌，目不转睛的望着褪去异化态的犯人，笑眯眯道：“好，那我问你几个问题。”

    办公桌对面的伊莱丝笑的很轻松随意，艾森的心头却如多块重石，他隐隐约约感觉前者施发的压迫感。

    直到现在，她或许才是真正掌管鲁迪监狱的伊莱丝。

    艾森沉思片刻，收敛一贯的轻浮做派，开口道：“您请说。”

    伊莱丝拿起桌上怀表，站到办公室的窗口，她的目光深邃，凝望着孤楼下平坦的草地，悠悠道：

    “你异化成了怪物，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做主？如何决定卡丹的人生？

    班克纳男爵婚事怎么退？人与人之间身份的差距，你要如何改变？

    你懂游戏规则吗？”

    一句句反问似有联系，似无关联的像柄利剑，扎进艾森的心里，伊莱丝说的很真实，就像女神问你：你喜欢美女，但美是有代价的，你能保护吗？

    哪怕在前世科技发达的世界，人世间总围绕千万年不变的规则再转。

    做大学生那会，包括穿越后的现在，他都没太想过未来，理想与梦想那玩意，要不起啊。

    轰轰烈的谈一段恋爱，熬夜打打游戏，就当做日后996的福报一段甜蜜的回忆。

    人生确实是游戏，绝大数人不是玩游戏的，更像个游走在世界中的小怪物，为装备好的人提供点经验值。

    经验少了，还得被键盘喷一下，他妈的经验那么少，害老子升不了级。

    畏畏缩缩的成长，以为有一天能独挡一面时，才发现别人装备升级了，一刀999，你自己的血槽刚破百，这一刀你挡的住吗？

    怪物？褪去人的外壳，也许大家都像个怪物。

    这一刻，艾森突然对“异化”有了不一样的理解，对于“怪物”两个字不再排斥，反倒觉得怪物怎么了，可爱，可敬，可悲。

    他抬头注视着伊莱丝，语气坚定有力道：

    “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虽然哲学道理我懂的不多，也明白普通人选的择权利很小，但作为父亲，我只想过一个问题，卡丹，她喜欢吗？

    如果她不知道什么叫喜欢，我教她。

    如果她不知道什么叫公平，我教她。

    如果她不知道好与坏的标准，我教她。

    我在乎是，她喜欢吗？仅此而已。”

    卡丹侧过脸呆呆看着艾森，过往的十几年老父亲从未教过她什么，却仿佛在这一瞬间，补齐了所有。

    卡尔露出崇拜的小眼神，坐在老父亲的大腿上，快乐的抖起小短腿，似乎向全世界宣告着他的快乐与自豪。

    安尼特和伊莱丝的目光同时多了异常的神采，沉默肃穆的气氛维持不足两分钟，艾森忽然咧嘴大笑道：

    “狱长，教我怎么退婚啊，拜托您了。”

    狱长办公室全员“晕倒”，这到底是个什么脸皮厚的怪家伙，前一秒慷慨陈词，下一秒嬉皮笑脸，老不正经。

    “真有你的。”伊莱丝揉着眉心，无奈道：

    “婚姻待会商量，你不关心自己是死是活？还有你脖子上显露了源纹，一周之内身体必然会出现副作用，万一是个“拉稀”的副作用，恐怕半辈子得耗在茅坑里了。”

    “我有了？”艾森惶恐搓着脖子，他之前光顾着跟伊莱丝嘴炮，忽略小儿子说的“不黑了”。

    不黑意味异化态消退，他从黑色怪物恢复成普通人样貌，随之而来的是源纹出现，产生副作用。

    大腿上的卡尔，转过身疑惑道：“老爸，你要生弟弟了？”

    “臭小子，孩子不是从脖子里生出来的。”艾森差点被气笑，甚至没意识到自己一男人怎么生孩子，他指着脖子，“帮我看看脖子，是不是真的有红色线纹？”

    “给你镜子，自己看。”伊莱丝扔给艾森一面镜子，同时微笑向卡尔招手道：“小卡尔，你说话很有意思，姐姐爱听。”

    安尼特脸又拉长了，聊着聊着他和他姐差辈了。

    艾森顺势接过小圆镜，穿越至今他连自己长什么样还不知道，有老婆没错，但谁能拒绝一张“白古”脸呢。

    带着忐忑的心情，他先闭上眼睛，搬出上网查期末分数的仪式，默念三遍“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对空气拜了拜。

    老父亲的一番操作，狱长办公室的人看的傻眼了。

    “你父亲原来也神神叨叨的？”安尼特开口向卡丹询问道。

    卡丹摇摇头。

    安尼特挠头疑惑道：“副作用这么快，念咒啊。”

    礼毕完成，艾森补了三遍：纱布下面有风险，千万不是毁容脸。旋即他猛地张开双眼，欣赏起镜子里的“整容脸”：\u2028

    蓬乱不齐的灰色短发，双眉粗重，眼睛大而有神，两侧脸颊颧骨微微高耸，高挺鼻唇微薄，嘴周是浓密的灰色胡须。

    一副“老渣男”像，眼袋重和嘴唇发白，是时间管理不善与营养不良导致的，少熬夜多补充维生素应该就可以了，他很满意转了转脸欣赏几十秒，心说难怪卡尔可爱，卡丹温婉，随自己。

    “老娘让你看脖子，不是看脸，你得意个什么劲？”伊莱丝胸闷的很，忍不住出口成“脏”了。

    “哦，忘了正事。”艾森将镜子下移，果然喉结下方显露一条手指粗细的浅红色线纹，“嘿，喉结不错。”

    “一边玩吧。”伊莱丝抢过镜子，语气中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不害怕，不紧张？”

    其实艾森害怕紧张，甚至于惶恐不安，异化副作用随机性大而多，他压根猜不到，一周内副作用随时会出现，这时段跟病人等病例诊断报告的心态差不多，可作为父亲，一个家的顶梁柱，总不能当两个孩子的面，哭闹上吊，该来始终会来，逃避没什么用。

    “有点，”艾森冲姐弟笑了笑，“别担心，也许是个微不足道的副作用呢。”

    卡丹轻“嗯”一声，不过还是能从她的眉宇间察觉出一丝不安与担忧。

    卡尔拉着伊莱丝的手，一脸正经的问道：“那老爸会不会死？”

    小儿子的想法简单明了，老父亲死不了，便是好事。

    “臭小子，又咒我。”艾森拖动手脚的铁链，隔着办公桌敲了下小儿子脑门。

    哗啦啦的金属撞击声，骤然将他拉回现实。

    艾森情绪略微低落的注视着手脚的铁链锁，暗道副作用是其次，接下来的命运是最重要的，自己生死未卜，需要慎重考虑卡丹的婚事，满嘴跑火车是爽了，解决不了问题才真丸子疼。

    “狱长，聊聊卡丹的婚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