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撒娇儿子、冷场女儿与我
“失忆了?”
原本注定狗血的三个字,现在听来出奇的美妙动听,赵明凡默默为女儿点赞。
为了降低“老父亲失忆大事件”可能引发的强烈冲击,赵明凡先用指尖轻轻揉捏着眉心,佯装头疼的模样,说话的语气中加点惶恐、尴尬与苦恼,捏造了个自认为完美的谎言:
“不小心磕伤了头,突然什么都忘了。”
一听老父亲真的失忆了,止住哭声的卡尔,泪珠又簌簌下流道:
“爸爸,你真的一点不记得卡尔了吗?我是你最疼爱的孩子。”他把姐姐的叮嘱抛到脑后,重新扑进老父亲的怀里。
小儿子好会撒娇呀,赵明凡无奈抚摸起儿子的灰色短发以示安慰,顺势轻拍后背紧扣的小手暗示小点力,他被勒的有点喘气困难。
与此同时,女儿又开口说话:
“没伤到头。”
她的语气平静冷淡,似乎预料到醒来的老父亲会丢失记忆,记不得西茵市的家,忘记家里的孩子,甚至于自己的身份。
“啊……是这么回事啊?”赵明凡顿感脸火辣辣的疼,半晌后憋出了这么一句。
他哪里猜到人的失忆居然和脑袋受伤不搭边,狗血剧不科学呀。
一语点破老父亲的谎言,女儿便安静坐在床边,一点没有要顺着“失忆”的话题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得到抱抱的卡尔,好像打算赖在老父亲的怀里睡过去。
霎时间,狭小的房内,沉默降临。
安静数分钟后,赵明凡急了,自己明牌了,姐弟俩愣不出牌,他多想狂点鼠标送一句:快点啊,我等的花都谢了。
可生活有时像“3456没有7的”斗地主,往往凑不起顺子,必须一张张来。
赵明凡转换思路,打算先和两个孩子建立起感情,方便日后顺畅的开展家庭会议,一点点套取信息,他斟酌几秒问道:
“今天吃什么?”
女儿指向脱漆方桌上的布袋:“土豆。”
“好,土豆好,富含充足的维生素,蒸炸煮煎炒哪种做法?”
“煮。”
“煮的好,煮的香,屋里煮?还是另有厨房?”
“屋里。”
托管,聊不下去了……赵明再度凡哽住。
外表温柔的女儿实打实的冷场王,不仅如此,她的言行举止间习惯性与赵明凡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不像小儿子性格活泼热情如火。
他推测姐弟俩一冰一火性格的形成,极可能因为儿子备受父母疼爱,女儿遭受冷落导致的,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嘛。
推理根据:卡尔这小子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张嘴闭嘴“最疼爱的”孩子,女儿却连声“爸”都没喊过。
当然,他赵明凡,绝对不是贪图别人喊爸爸的人。
如何平衡家庭关系,释放下姐姐内心的压力呢,要不一起揍小老弟一顿。
“不行,不道德。”赵明凡立刻否决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他伸手轻拍怀中快要睡着的卡尔,示意要下床活动活动僵硬的身子。
侧身半坐在床边的女儿,伸出手虚扶一把:“多休息。”
“我真没事,不用担心。”赵明凡逮住时机,意图学习影视剧中长辈的模样,通过拍打女孩的手背,释放出老父亲温和慈祥的信号。
怎料女儿反应的快,躲的更快。
他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伸不是缩也不是,完美体验“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句歌词的意境。
小儿子卡尔许是为了照顾老父亲的自尊心,聪慧的抿着嘴,偏过头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小小的举动逗乐了赵明凡,他顺势把手按在儿子的头发用力搓了搓掩饰尴尬,然后自顾自地走到脱漆的方桌前,解开布袋束口,看了眼里面的食物。
女儿也走上来拉开方桌下的抽屉,取出一个淡黄色信封,放在桌面用手指敲了敲后,随后便牵着小老弟一同出门,她没有主动向老父亲“报备”要去做什么。
临出门前的卡尔,敏锐察觉到老父亲与姐姐之间的沟通障碍,这小子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姐姐的孤冷性格。他只好硬着头皮,冲仍处于发呆状态的老父亲,低声喊道:“老爸,姐姐叫卡丹。”
……
“卡尔,卡丹。”
两个孩子离开了家,独自坐在方桌前的赵明凡,嘴边不断嘀咕着两个孩子的名字,忍不住回想起性格迥异的姐弟俩,既觉得戏剧,又略感荒唐,同时在陌生的异世界,又体会一种属于亲人间的温暖。
逼仄的房间,因为屋外瓢泼大雨的缘故,阴湿气息愈发重了。
赵明凡倏然意识到姐弟俩好像空手出门的,他忙放下手里拆封一半的信,作势要追出去。
推开门的瞬间,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屋外飘洒的雨,竟然是……黑色的!
穿越前,在大学校园里,赵明凡最后见到正是这诡异而又熟悉的黑色雨,只不过眼前的雨势比校园内大的多,仿佛天空垂下无数道密集的黑线。
面对奇诡而熟悉的景象,赵明凡顿时失神愣在门口。
直到一辆马车碾压过坚硬的青石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他方才回过神。
门前是一条倾斜向上的石梯,石梯的尽头坐落着低矮的灰墙瓦房。
房与房中间宽敞的石路上,有撑着雨伞匆忙行走的路人,有顶着雨势埋头卖力拉黄包车的车夫,他们偶尔抬头朝天空大声咒骂两句。
由于距离过远,雨声偏大,赵明凡模糊听到“霍米兹”三个字,但并未多想。
他只是呆滞的站在门前,望着陆续经过眼前的马车、黄包车,打量黑雨中一排排乱中有序的灰瓦房,感受着这陌生小镇扑面而来的历史感。
此时此刻,赵明凡的心情有些复杂,兴奋中夹杂恐慌。
兴奋于书上的穿越故事竟然真的存在,真能挥手向一层不变的生活讲拜拜。
恐慌于金手指在哪?
另外,未知的新世界下起同样的黑色雨到底怎么回事?
假如一切并非巧合,是一场有计划的预谋,那我这主角,多半是被投在异世界遭人摆弄的小白鼠。
“别庸人自扰,换个环境当社畜挺好,掌控一切的穿越者人设,我这高考刚达线的智商凹不上。咱普通人信奉走一步算一步,过一天是一天。先定个小目标,活到250章。”赵明凡抛开纷杂多余的想法,回身向半地下的居所看了一眼。
如今十几平方的居所,日后成了新世界的家。
两张床,一张之前睡的木板床,一张靠砖石堆砌,上面铺设干草自制的砖床。
方桌、炉子、铁壶、水桶、煤油灯勉强当做家具吧。
关键家里怎么连块镜子都没有?
好歹捞个免费整容,长相描写的牌面都没了吗?赵明凡无声吐槽着,雨伞也没找到。
随着姐弟俩的身影消失在石梯的尽头,赵明凡只好重新关上门,盘膝坐到干草床,揉动起眉心,打量四面“写满”寒酸的墙壁,长吁短叹道:
\u2028“人生的三大难题,没钱,没钱,没钱,我全摊上了,难,太难了。”
抱怨归抱怨,活着嘛,日子不管选择“慵懒风”躺平过,又或者选择“咬牙式”奋斗过,总得过。
调整好心态,赵明凡满含期待的抽出淡黄色信封内的纸,默默祈祷这封信是份漂亮的“个人简历”。
……
信中所用的文字是“大文明国”的通用文字,看见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字体,赵明凡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可以和两个娃无障碍的交流。
新世界与“大文明国”文字相通,语言相通。
这……不科学,不符合逻辑啊。
难道像全宇宙说英语,妖怪说日语一样,即便不搭边的世界都在说“大文明国”的话,他心里如是想,隐隐泛起一点自豪和得意。
复杂的缘由需要推理吗,不需要,推理管用的话,要穿越干嘛。
能看懂,能听懂,占大便宜的事,鬼都懒得以科学的角度来分析玄学的事。毕竟那些该死的字母组合,在求学生涯中给予无数像他这样一生用不到的人,成吨的暴击伤害。
如果贫穷的穿越旅途,还要花费钱报外语班,那当真……
【老奶奶钻被窝—给爷整笑了。】
也不知道第3次四级考试能不能过?赵明凡忽然联想到这个问题。
嘿,他乐了!
说回信,信的抬头:
“致死后的自己:”
开头短短六个字,惊的赵明凡不自主张大嘴巴,遗言留给别人属于常规操作,留给自己算怎么回事?
正经人日记?记录着某些特殊的内容,赵明凡紧张咽了下口水,迫不及待地阅读起信中内容:
【喂,如果你顺利看到这封信,证明我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我好歹响应了国家的三胎计划,希望你能照顾好他们,这可不是圣母行为,因为那也是你的小蝌蚪。
哈哈哈,我真机智。
对了,老婆就免了,超出小蝌蚪范畴了。
就这样啦,祝你活出自己。
——艾森绝笔】
信的内容不长,草草几十字。
“他娘的就没了?好歹达到不少于800字的作文要求吧。”
赵明凡边口吐芬芳边将信纸翻个面,信纸的背面没有额外的信息补充,他仅用了不到三十秒的时间看完恶搞般的遗言,却像生吞了只苍蝇般被恶心了几分钟。
有时“真他特么的”不能怪人口吐芬芳,当想象与现实存在巨大反差时,口吐芬芳是下意识的第一宣泄选择,赵明凡自然不例外。
关键死人气人多埋汰啊!
“莫生气,莫生气,气死老子如他意。”赵明凡拂着憋闷的胸口自我安慰着,他多想召唤虚拟键盘一顿狂喷,但理智告诉自己,首要的是通过这封短小的信提取点稍微有用的信息:
一、他的名字叫艾森,一个老婆,三个娃,两娃在身边,一娃他在哪?
二、原主同样是穿越者,判定死亡。
两个信息对未获取原主记忆的赵明凡来说价值不大,比较关键的信息例如:
死·艾森(赵明凡默认这种称呼符合原主)是怎么来的?
又是怎么没的?
大反派是谁?
要提防什么人?
穿越前是否和他一样碰到了诡异的黑色雨?
另外一个娃多大?男孩,女孩?\u2028
最现实的是……老婆漂亮不,多大年龄?
赵明凡,不,现在要适应新的身份——艾森。
反复把信读了两遍,习惯性想推下眼镜,结果忘了换具身体,已摆脱了近视眼的困扰,一趟新世界的穿越,倒赚个免费激光手术。
就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年龄多大,会不会很快老花?\u2028
艾森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太过发散,赶紧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信的内容上,整封信值得注意的只有两个词“小蝌蚪”和“三胎”,通过这两个词,得到两个结论:
一、原主猜到自己具备死而复生的能力,同时知道醒来的自己,必然会有新的灵魂占据身体。
二、证明死·艾森是穿越来的老乡,而且穿越时间线跟自己差不多,毕竟三胎政策刚推行不久。
分析得出的结论,没什么用啊,艾森挠着发油的头顶,一阵难受,短短几十字绞尽脑计都分析不出朵花来。
冥思苦想之际,他注意到方桌上旁的木桶,陡然间灵光乍现,联想起原世界中很多的电影桥段,于是乎赶忙起身,从桌旁的木桶里取出几点水,滴在信纸上。
信纸上未出现用特殊笔书写的隐形字,艾森再将目光转移到方桌上的煤油灯,从抽屉内翻出火柴,点燃油灯,小心翼翼的把信纸放在灯口翻烤一遍,结果毫无所获。
难道靠烧的,艾森皱着眉头蜷曲好信纸,把信纸的一端伸进灯罩内,火焰顺着纸角快速燃烧。
很快地上多出一团纸灰,最后没能冒出个什么特别的字体或地图,几番骚操作弄的艾森满脑门黑线,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智障。
早先寡言少语的女儿主动拿出信时,艾森仿佛盼到了黎明的曙光。
不用绞尽脑汁做社牛套近乎,老父亲的薄面皮算勉强保留一点,谁曾想死·艾森的写信水平和小学生的写日记差不多,遵循草草了事。
现在信被烧了,艾森把目光移向手旁的淡黄色信封,喃喃自语:
“不会真的有人用信封吧?”
为了确保不错过任何细节,他开始沿着胶水黏合的部位,轻柔地撕开信封。
撕开信封的过程中,艾森真切体会到何谓万马奔腾,马是……草泥马。
信封黏合贴实的部位缓缓露出了几行小字。
“这他么是正经人干的事?正经人谁去撕开信封检查。”艾森气到胡言乱语,郁闷的眯起眼读起信封的小字内容:
“偶尔某个夜晚,你独自一人走在外面或者躺在床上,有没有不经意间感到恐慌,似乎听到了轻微的声音,觉察到了飘动的人影。
如果有,那证明我在你背后,哦,也可能在你床底哟。”
几行文字的最下角,还画了一双惟妙惟肖的眼睛。
读完信封上的小字,看到画工不差的双眼像,艾森胸闷到难以呼吸,几波期望差打的他措手不及,母语变无语。
“真他娘的丸子疼,搞这种低级的恶作剧,当我大冤种,我特么有病才会回头看,我特么傻了才要看床底,无趣幼稚,恶趣味,下三滥。”
他对空气发泄愤恨与不屑,心里唾骂死·艾森简直一精神病,硬生生把美妙的穿越故事,变成打工带娃,寻找记忆。
那老子干脆躺平,爱咋咋滴吧。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