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老斯他正在301抢救。”斯母说着，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这下午还不好好的，怎么就这么突然，咋回事这是？”尽管葛秀清正在气头上，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她着急地询问妹妹一句。

    葛秀英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道捡哪句说出来。说是在工地上熬的，岂不是直接给姐姐姐夫两口子扔刀子，好似直接跟对方索要救命钱一般；说是陆家那老两口不明白家子来挑事，可要不是自己身体窟窿太多，又怎么会生顿闲气便倒了下去！

    她们斯家向来不会讹人，也不会随随便便甩锅出去。葛秀英定了定神，嘴里叹了一声长气：

    “年纪大了哪能不出点毛病，可能全国的命里就该有这个劫吧。”

    “那咱还愣着干嘛！我看晓霞这里大人孩子气色都不错，有小宋在这儿照顾着就行了。我马上把你哥喊出来，咱们赶紧开车过去。”

    葛秀清匆匆走到病房门口招了招手，示意单东海和宋明朗一起出来。等他俩人拐出来，葛秀清又赶紧招呼老伴一句：

    “快走了，东海！全国突发心脏病，在301那边抢救着呢。”

    晴空炸了响雷，单东海和宋明朗面色大惊。顾不上解释太多，葛秀清又赶紧对外甥女婿说一句：

    “明朗，我们带你妈赶紧去医院看看。记住了，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晓霞娘俩。这事别先声张，先瞒着晓霞点。”

    宋明朗慌乱地点了点头，眼下他就是再想赶过去，也不能把老婆孩子撇在医院。这会他又懵掉了。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该追着斯晓霞生老二，到底是捅了大篓子。

    但世上哪有后悔药，后悔倒是最没出息的行为。眼下最管用的，不过是他这个二胎爸爸表现的给力些，照顾好老婆孩子，免除这个大家庭的后顾之忧。过好日子凭借的可不是一连串的后悔，而是人类的止损能力。

    “你们年轻的该养孩子养孩子，这老人哪能没个意外。”葛秀清似乎看透了外甥女婿心里的愧疚，随口安慰一句。

    “明朗，你快进去把晓华和俊鹏喊出来。”

    宋明朗嗯一声，赶紧走进去叫小姨子和金俊鹏。

    “咱妈在走廊上有点不舒服，你们带着她去挂个急诊。”他一脸如临大敌，仿佛丈母娘真的身体不适一般。

    斯晓华却一脸不屑，“你不知道，明朗哥哥，咱妈可会煽情了，又要用这招降服我。”

    “妹妹，是真的有事。你什么时候见过哥哥开玩笑。”

    “走吧，去看看咱妈。”金俊鹏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斯晓华往外走。

    果然，斯晓华一走到病房门口，就望见她妈有些神色黯淡，眼窝还是湿湿的。倒不像是生病了，似乎心里有特别不安的事情。

    “妈，你怎么了？走啦，我和俊鹏带你去急诊挂个号检查一下，然后我们一起送你回家，瞧你这一天熬得，老眉磕碜眼的，你在家歇会，天塌不了。”

    斯晓华看都没看一旁的亲妈葛秀清一眼，正好趁这个机会，摆脱她的喋喋不休。反正她也不拦着她吐苦水，她也甭想逼着她认这个妈。

    “你爸刚在301医院抢救，现在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你现在跟我们一起过去。”葛秀清冷冷地甩给女儿一句话。

    她倒是要看看，出了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斯晓华还要不要跟她划清界限，宁可在路边排队叫出租，也不坐自家现成的车。

    斯晓华的大脑仿佛被马蜂狠狠的蛰了，原来刚才在病房里姐夫那么说，是想瞒着她二姐。

    “妈，是不是真的，我爸他……”

    “晓华，快别耽搁时间了！那边就你小薇嫂子一个人撑着！她还怀着孕呢不是，可别再累着了。”单东海紧缩着眉头，神情严肃地说了一句话。

    一行人匆匆走出医院。单东海的车就停在了门诊大楼左侧的停车位，他刚想招呼所有人上车，走在后面的女婿金俊鹏追了上来，嘴里说出来的话简直让他老泪纵横。

    “爸，你坐副驾驶上歇着，天晚了我来驾车吧。”

    “你的车技没有问题？”他镇定了一下心绪，回过头去询问金俊鹏一句

    “没问题，我大二就拿驾照了，现在也经常租车带晓华出去呢。”金俊鹏回答着，又回头轻声对老婆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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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后面陪着咱两位老妈吧。”

    “废什么话，专心开你的车不就行了。”

    葛秀清听得清清楚楚，心下寻思这个女婿找的可真带劲，一时心里舒坦了许多，便把所有担心放在妹夫的病上面。

    前尘旧恨必须抛在一边，因着斯全国的病，所有的人的心拧在了一起。坐上车，斯晓华半天沉默不语，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她在医院的急诊科工作快一年了，接触过不少突发心梗的老年病患，像她爸这种常年高血压的老人，很容易被突发的心脏病袭击，往往送到医院抢救半天，人还是走了。

    她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她的同仁们可能用尽了各种急救措施，才把她爸暂时从鬼门关拽回来。一想到那种场面，她心里止不住地发怵。在鬼门关转一遭，那身体受过的各种重刑简直生不如死了。

    “早就劝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就是不听，还整天笑哈哈地要找马克思去喝茶！现在终于不得瑟了，等他醒了我要好好熊他一顿！他要没了，我再去哪里找那么风趣的老爹啊。他这次要是走了，就是我们全家的罪人。”

    斯晓华一时没控制住决堤的感情，在车里一句一句地数落起来。

    坐在前排的单东海彻底被女儿一句世界上最风趣地老爸刺激了。纵使晚年的他望穿秋水地想认回亲闺女，但他们父女过去的感情是何等的贫瘠。

    他终于弄明白，在斯晓华心里，为什么腾不出来他们的位置。空白的历史太久了，血浓于水的理论就再也不凑效了。当隔阂太深，生物学上的父母对于子女来说，感情自然是遥远而模糊的。

    “没事晓华，你爸他现在没事，别哭。”

    斯母在一旁劝小女儿一句，她又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就算是老伴躺在ICU里，她也停不下来为儿女操心的节奏。

    “老话说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当父母的，说不定哪天就走了！晓华，有些话妈必须说出来，你……”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没事不等于能熬过今天晚上！我爸已经病成这样了，你能少叨叨两句么，别来绑架我了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