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马上就要翻到三月小阳春，北京城还时不时地被倒春寒逼的冷气萧萧。在中国北方向来都是春脖子短，一会儿脱保暖内衣，一朝又裹上羽绒服。若不是要南下鼓浪屿，斯晓慧肯定还要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时节里，继续带着女儿在家猫着。

    这会子斯晓慧顾不得春风刺骨，她怀里抱着逗逗，笑得花枝乱颤，满脑子想的都是南国海滩的春潮涌动。陆大伟手里拖着行李箱，笑意盈盈地跟在妻女后面。看到女儿幸福到冒泡的小脸，那一刻他的心底满足到极限。

    他不是那种善用言辞表达自己的男人，自从逗逗呱呱落地，他便在心里默默地许下承诺，一定要给予女儿一个与他不一样的童年。他不太看重什么高大上的早教中心，比起培训班来，他更希望女儿能看到更遥远的世界，去触摸天空和海洋。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对于成年人的世界来说，生活有浪漫的花边点缀，那简直再煽情不过。陆大伟的内心深处，也永远渴望过上一种更具品质和内涵的婚姻生活。

    按他本来的计划，是打算带一家人去首都机场乘飞机到厦门的。自从马航370坠机事件以来，斯晓慧便对天上的那只大铁鸟产生了心理阴影。尽管陆大伟一直告诉她，中国航空在全世界安全系数是最高的，但斯晓慧还是没能克服内心的恐惧。

    “如果这个世界上就咱俩，那坐着导弹去得瑟也无所谓。可咱们现在有了逗逗，她还那么小，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应该选择更接地气的交通工具才可以。”

    当妈以后，斯晓慧是越来越怕死了。出发前一夜，她像一只惆怅的母猫一般，趴在陆大伟怀里，振振有词地讲着她的歪理邪说。陆大伟对弱智的斯晓慧嗤之以鼻，不过那一脸认真的杞人忧天，倒真是可爱的别有风趣，这在陆大伟眼里看来，此番美景真是千年等一回呢。

    此时此刻，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只有他更多为她们娘俩鞍前马后，才有福气看到斯晓慧那一脸柔荑的模样。大概全世界的女性都不否认，男人为老婆花钱的样子，永远最性感。

    “陆大伟，你好的时候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你渣的时候又简直是天下第一渣。唉，我现在突然有个想法，以免以后你再变渣伤害我，我干脆现在把你一刀杀了算了。”

    这几话从斯晓慧嘴里飘出来，裹着恶毒幽怨和甜腻，让陆大伟有一些飘飘然的成就感，大概正是如此，他才成了斯晓慧戒不掉的毒药。

    “嘿嘿，别着急啊，等利用完了这次，再废了我也不迟。哥订了厦门最好的五星级酒店，房间一晚一千呢。”

    “陆大伟，你说你，怎么馋起人来就那么无法无天呢，小心你妈杀过来收拾你。”斯晓慧忽然笑成了女疯子，然后像扒白菜叶一样，开始对陆大伟动手动脚。

    “你别这样，万一哥到了酒店不行了，你岂不是又要怨声载道。”陆大伟摆出一副要高筑墙广积粮的态度，摁住了嬉皮笑脸的斯晓慧。

    “我不管，谁让你诱惑我，再说了，跟着你旅行凶多吉少，只怕到时候我们正搞着，你妈一个电话打过来，吃醋吃到又犯了心脏病，多煞风景，我的宗旨向来是人生得意须进欢，千杯饮尽还复来。”

    “你不要动不动就影射我妈，多好的事都被你一张乌鸦嘴说烂了。”陆大伟没好气地给了斯晓慧一句，虽然听上去理直气壮的，但也不过是外强中干。

    关天鹅几天前就在不断追问儿子陆大伟休了年假没有，让他跟着自己回老家看看。眼看着女儿陆小娟接近待产期，她一个人在老家，当娘的心里很是放心不下。早先她并没打算绑着陆大伟一块回去，过年听陆大伟提起旅游的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了，说什么也得把儿子这股心气压下去。

    “我认错还不行嘛。”斯晓慧嘻嘻哈哈着，嘴里又抖出一句话来，她一把勾住陆大伟的脖子，使劲咬了一口。

    “你咋正经起来，连禽兽也不如呢，人家真的想你了呢。”斯晓慧一脸不悦，一边直勾勾地瞪着陆大伟紧闭的双眼，一边用食指在他嘴唇上来回画圈圈。

    “别臭正经了，开工啦！”一股温暖的气流袭近了陆大伟的耳根，挠的他心里直痒痒。谁让他今夜最性感呢，也怪不得人家斯晓慧锲而不舍地拿下他了。总得给老婆加够油，让她乖乖地唯他马首是瞻。

    他半眯着眼睛，瞧见了一脸馋兮兮的斯晓慧，瞬间一股火也窜遍了全身，嘴里却又矫情地唉了一句，仿佛很命苦一般。斯晓慧应景地接了一句：“你就是我一个人的驴，既要出钱又得出力才行……”

    就在自家再也熟悉不过的炕头上，又有了撩人的夜色，小两口又像踩在了巨大的棉花糖上，高浓度的荷尔蒙刺激地他们永远不想停歇。与其说这次远行计划是带小家伙去长见识，倒不如说是这对难解难分的兄弟在补习蜜月。

    因着昨夜的甜腻，陆大伟整个人由内到外容光焕发，斯晓慧回头看他一眼，也是如此意味深长，仿佛接下来的每一天都盼望着夜夜笙歌。

    斯母早已立在小区门口，等着为女婿一家三口送行了。不等他们打招呼，她上来就是一通千叮咛万嘱咐。

    “大伟，妈知道你心细，出远门一定要看好逗逗和晓慧，可别让她们走丢了。”斯母像托付两个小婴儿一样，眼里心里都是舍不得。虽然三女儿斯晓慧早已当了三年妈妈，她这个老母亲却永远忘不了女儿先前做过的那些糗事。

    “晓慧除了脾气大，其他方面迂的很呢，出门更是丢三落四，可得给我把她俩看好了啊。”

    “妈，您别说了，我现在也是当娘的人了，只要手里牵着逗逗，我都是竖着耳朵走路。”斯晓慧嗔怪地回复一句。

    “姥姥，你把心放肚肚里，逗逗会看好妈妈的。”人小鬼大的逗逗，萌生萌气地接了一句，“姥姥在家等着逗逗，逗逗要给姥姥买好多好吃的。”

    听孩子一句话，斯母顿时湿了眼眶：

    “你们这些大人费心的很，谁都比不上我们逗逗。今天你们别嫌妈啰嗦，在外面有事商量着来，别动不动蹬鼻子上脸，都不许冲着孩子撒气。”

    在斯母心里，最担心地还是小外孙女，大人鸡飞狗跳的世界里，努力向前拉车的都是孩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她倒不介意当父母的给不了孩子更花俏的生活。只要平时相亲相爱，便是对子女最珍贵的教养了。

    话音刚落，她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赶紧把陆大伟拽到一边，下面要谈的，才是她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大伟，你们一家去厦门玩，这事你妈同意了没，那边家里可都安顿好了？这一出去就五六天，可别出什么茬子。”

    斯母可是对亲家母那个醋坛子门清的很，可别小两口带着孩子前脚一出门后脚就起了火，她是相当不放心啊。

    “妈，我都安排好了，我妈知道我们去厦门这事。”

    看着女婿陆大伟一脸的气定神闲，斯母一颗悬着的心也就落地了，她倒要笑话自己格局太小，还拿先前的老眼光去揣摩亲家母。现在这一家三口看起来要多好有多好，她一个当亲妈的，又何必自找不痛快给儿子儿媳妇添堵呢。

    “大伟啊，你看你爸妈这辈子也不容易，等有机会也带着他们出去转转，这样老人心里才更舒坦呢。”

    斯母免不得再叮嘱一句，陆大伟讪讪地点了点头。丈母娘这话说的一点没错，他妈确实辛苦了一辈子，走南闯北一辈子，一生却从未看到过远方的世界。

    但如果这次带上她，那八成要是一趟板上钉钉的苦旅了。他不想把这些千头万绪的矛盾带上路，不断地去苦养已经三岁的女儿，把灾难波及到孩子身上。

    他已经成为人父，也必须在某些事情上，成熟地放下霸道专横的老母亲，给自己的小家庭一个自由呼吸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