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的那一刻，斯晓慧和陆大伟倒不约而同地理解了一句话：凡事要做好最好的打算，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陆大伟的两个心房和两个心室里仿佛都是静脉血，家里有点让他窒息。看来他妈越来越会过了，天黑下来也不舍得开灯。这次客厅里没个人影，很意外了，家里五十五寸的索尼居然没开着，它一向二十四小时不配休息的。

    家里竟然没有一丁点过年的喜庆，陆大伟转念一想，又何必对留守老人要求太高，但心里还是有些疙瘩，毕竟是过年，总不好如此应付生活。斯晓慧也很是不适应，先前的每个春节回来，那老两口都是虎视眈眈地蹲在沙发上，这次倒改了心性了，往年的春节，老两口应该在客厅里包上花椒面超标的水饺了。

    倒是关天鹅听见有开门的声音，慢吞吞地打开了卧室的门，陆大伟走到门口打一声招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才几点，怎么就钻了被窝？不过年了是么？”

    陆大伟的意思是让他妈起来，全家人在一起包个水饺也好，虽然不比别人家的隆重，但至少有个讲究。

    关天鹅嘿嘿地笑起来，脸上浮现了一抹红色。

    “这不我们午饭吃的早，刚才和你爹刚煮了速冻水饺，现在也不饿了。晚上饭我们也不吃了，你们要是饿了，冰箱里有速冻水饺，自己煮着吃了。妈看了一下午电视，也累的不行了，这得躺躺。”

    这是过年啊，万家团圆夜！陆大伟一脸嫌弃地关上了他妈卧室的门，心里憋着气，也不好发出来，因为这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又能说什么呢？虽然她包的水饺也不咋的，可这是过年，好歹自家手作的是亲情维系的，大过年的还要谁饿了谁去煮速冻饺子么？

    “唉，真是醉了，一点讲究也没有。”陆大伟无奈地抱怨一句，就是中午在丈母娘家吃的再多，这会肚子也咕咕叫了。

    “这也倒省心，速冻水饺也可能比你爸妈包的饺子好吃多了。”斯晓慧牵着逗逗的手，把脑袋往厨房里扎了一下，厨房比客厅更乱七八糟的，没洗的碗裂开带着油垢的嘴嚣张地漂在水池里，石英石台面上满是老垢。

    哪怕迈进这个家里一脚，也让人脊背发凉。她就是想不通了，一个不过六十来岁，张嘴就是一大海碗米饭的老太太，怎么就稀罕过这种窝囊日子。哪怕是日理万机，你好歹收拾一下自个的窝。

    “陆大伟，你自己看看这厨房，唉，我就是想做满汉全席，也得给我个下手的机会啊。中午那顿亏的我在我妈那吃的老饱了，晚上要是饿了，你自己煮饺子啊！”

    斯晓慧唉了一句，她也没有任何能力去做救世主，去冰冷的水池里把那些碗刷出来？把脏兮兮的厨房打扫出来？让逗逗在一旁可怜巴巴地苦等？对不起了，她没那么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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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待会把台面上这个陶瓷锅子刷出来，等一会我要给逗逗熬些二米粥喝，她流感还没好，晚上喝点养胃的粘粥就可以了。”

    说完，她拉着行李箱，牵着逗逗的小手风淡云轻地进了卧室，抬起手臂去开卧室墙上的开关，她意外的发现，自己卧室的开关又被整的全是老油，不用说，她不回来的日子，婆婆经常在她屋里过夜，原因她也知道，是嫌陆老头夜里总是翻来覆去，影响她的睡眠。

    真是怎么想也想不清楚，一个虎虎生威的老太太，出门去的时候也是无比体面，为什么私底下一定要过这种邋遢的日子。

    斯晓慧在挎包里抽出一张湿巾来，冲着开关使劲擦起来，也许她不应该再懊恼这些事，因为每次回来都是如此，又何必对他人报了太高的期望。

    “逗逗，来，跟妈妈到卫生间洗抹布。”

    她又从挎包的塑料袋里掏出一块吸水巾，是的，每次回婆家，这些清洁物品她都要自带，包括被单、被单和枕巾，如果不是没有更多能耐，她想把厨房、卧室、卫生间一起搬过来。

    收拾完卧室，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翻一眼朋友圈，家家户户都在晒年夜饭，她把手机扔在一边，怅然若失地把逗逗搂在了怀里。她艰难地劝告自己不应该有太多的幻想，这个春节，只要逗逗呆在奶奶这里，病情能不反复就是对她最大的幸运了。转过脸去，一眼看到陆大伟，他正眉头紧缩的翻着手机，一句话也没有。

    眼前的一切令人生无可恋，若不是怀里有个逗逗，或者早就在这个屋子里冲出去了，人是因为什么才决定团圆，就是为了这冷锅冷灶地得过且过，自找不痛快么？

    外面的天黑了下了，窗子外面开始响起了烟花的声音，亏的这千家万户的热闹，随着女儿兴奋地欢呼，让斯晓慧和陆大伟的时间容易打发了一些。

    “你饿了没有，我去煮点饺子，顺便给逗逗做米粥。”

    到底是被窗外的景致撩拨了起来，斯晓慧还不那么容易被苟且俘虏了，正是因为别人指望不上，人得指望自己。

    陆大伟点了点头，斯晓慧示意让他到窗边带逗逗。

    婆婆关天鹅辜负了自己的一辈子，她又何必效仿，跟别人的得过且过对峙。如果继续对峙，不过是她骨子里还是太在意自己这个儿媳妇的身份，她得把这个身份剔干净了，自己的日子才能好好过起来。

    “逗逗，咱们也要开始过年了，妈妈把茶几擦出来，摆上漂亮的果盘，你和爸爸边吃边看烟花好不好，等过会咱们吃完了饭呀，爸爸妈妈也带你去把那几个小烟花给放了去，好不好？”

    “好，妈妈，我们要快点吃饭才行。”逗逗一时高兴地拍起了小手。

    生活啊，依靠别人总是不行的，到底归结于那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斯晓慧努力地把大脑里那些丧丧地情绪都赶走，鸡汤学告诉她，如何做一位合格的母亲去影响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得行动起来，让自己的女儿感觉到这个家的温暖。

    说白了，孩子的家就是爸爸和妈妈的爱，与他人无关，她又何必因为迁怒着这淡薄的裙带关系，不重视他们父母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