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往日不在
“喂!醒醒,5点半了。”
“什么…五点半了?!”
“可不,七点开园,路上就得半小时,抓紧时间。”
随后,碰!哎呦!
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传来一声惨叫。
李军摇着头,从墙边搬出扶梯,固定好后,爬了上去,推开了“房顶”中的一块木板。
一束亮光从外射入室内,嘈杂的脚步和服务员的各种应和声也传入了二人的耳中。
这地方虽小,但隔音效果非常厉害。
李军回头对着赵钱,这位自己捡来没几天的“地下室室友”道:“慢慢来,你会习惯的。”
赵钱此刻还躺在一块硬木板上,上面只垫了一层不知道哪来的破布片。
左手捂着额头,刚才着急起身,又忘了他离上铺只有不到半米的间隔。
在听到李军的话后,赵钱也知不能拖了,不然迟到了这份刚找到的工作就又没了。
他慢慢把腿往外挪动,身体借力侧移,待双脚着地后慢慢蹲下,使上半身从床上滑出。
赵钱扶着还疼的发胀的头,单手爬着扶梯抱怨道:“电又不花钱,怎么连个灯都没有。嗯?什么时候地下室门口还安了盏坐灯?”
刚说完,只见那“坐灯”居然向自己靠近,同时震耳粗犷的声音也从上方传来道:“一个月就收你50,你还谈上条件了!?”
赵钱尴尬的抬起头,才发现,所谓的“坐灯”只是老板的光头,反射灯光产生的折射。
老板正一脸不满的盯着他。
赵钱有些着急的望向一旁的李军,不断向他用眼神求助。
可李军也只能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老板可对秃子这个词最敏感了,你还当面说。
见求援无效,赵钱只好尴尬道:“那有,我只是还没睡醒,梦话,梦话……”
还没说完就被老板从地下室一只手拽了上来,一只手关上地下室的门。
同时又用另一只手指着李军道:“你好好教教他什么叫规矩!下次再这样,就给老子滚出去!”
哼了一声,把两个“馒头”丢给李军,就转身离开了,临走时还用后脑的第三只眼睛狠狠的瞪了下二人。
二人看到老板没有继续刁难,就抓紧时间离开租住的餐馆。
还不到六点的街道,却已经挤满了急着上班,各种各样的人们。
天空偶尔飞过的几辆悬浮车,就再无所谓大城市的影子。
没有千层的高楼,没有花花绿绿的悬浮广告牌。
走在路上,赵钱不断诉说自己的不理解。
“军哥,这里不是大城市吗?怎么没电影上那么…嗯…华丽啊。”
“军哥,不是说大城市都有免费的车能坐吗?为什么我们这里没有啊?”
“军哥,……”
李军对提问没有回答,因为这几天他总有数不尽的问题,所以只有一些下意识的“嗯,对”的敷衍。
直到马路边,等待红绿灯时,赵钱又问道:“军哥,你说我以后能不能也买辆悬浮车?”
这次有道陌生的声音回答了他:“不太可能,那东西,如果你生来没有,这辈子就很难有了。”
赵钱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高两米,体宽两米,长也两米的球形壮汉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这壮汉前后各长着两条大象般的粗腿,用来支撑自己的庞大的身躯,六条如同章鱼般细长的手臂,只有末端还是人类手指的模样,此刻他的两颗头颅一颗看着前方,4条手臂在虚空中敲敲打打。
另一颗头正面向赵钱,剩下的两条手臂正拿着两个大馒头,不时喂给嘴巴,啃上几口。
赵钱见这样“人”也没有丝毫害怕,反而用十分羡慕的语气问道:“哇哦,这么多植入体,大叔很有钱啊。”
“那有,我也就是个打工仔,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走路都不安生。”壮汉听此并没有开心,反而苦闷的回答道。
说着把虚拟屏幕调到“其他人可见模式”,这时赵钱才发现,壮汉另一颗头的面出现了4个屏幕,四条手臂正在不停的划弄着,不敢有丝毫的停滞。
“那大叔你说的悬浮车什么意思?听说别的宜居地没那么贵啊?”
大叔看了眼红绿灯的时间,还有二十四秒,就回答道:“因为这里是被抛弃的地方,等攒够了钱,我就搬火星去。起码那里生活条件好得多,还没那么多事。
悬浮车在这个星球可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
说罢红灯转绿,人群开始急忙移动,大叔也不再多话,迈着四条腿焦急离去。
赵钱紧跟着李军,一同穿过马路,期间他还观察着停靠在人行道两旁的汽车,有大有小,形态各异。
又对李军问道:“军哥,这车是烧什么的?”
“电的、脂肪油的都有吧。看排气管就行,有排气管的是脂肪油,没有的是电。”
“哦,那……”
在几问一答之间,花费了40多分钟,二人终于来到了将要工作的地点,一座动物园。
二人换好定制的红色的工作服,拿起扫帚,他们需要在开园前半小时把自己的工作区域打扫干净。
尽管有智能扫地机,但去年园长就停止使用了,理由是纯手工打扫更有宣传价值,这会成为动物园卖点之一。
李军作为员工,没有反对,主要是谁叫他涨工资呢。
也就扫扫地,一个月就能多领500块,何乐而不为?
等李军干完活,开园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随着营业的音乐响起,紧闭的园门打开,游客陆续进园。
不多时,李军身边就围了一大圈人,对着他拍照、录像、合影等等。
“妈妈,这就是旧人类吗?和我长的好像。我长大会不会也是这样子?”
“不会的宝贝,你长大了比他有用多了。”
“听说他们反对植入体,说早晚遭报应,这过去170多年也没见什么报应啊。”
“嘘,小声点,那是他先辈说的,关后代什么事?”
……
听着周围人毫不掩饰的话,李军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没有其他,只是听惯了。
早在他16岁被园长邀请来动物园上班时,就想到了这样的场景。
说是动物服务员,实际上,他也是动物园里被顾客肆意观赏的动物。
可他还是来了,毕竟这是他能找到的工资最高的工作了,如果每天多听几句对自己无所谓的话,就能得到一份管吃,薪资丰厚的工作,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不过要说真没一点意见也没有,是不可能的。
那就是在这个,婴儿刚刚出生就恨不得接上植入体的时代,像李军这样一点植入体没有的人,非常稀有!
借此理由,李军曾去找园长想涨工资,但被拒绝了!
“唉,算了,日子还得过哦。”
辛苦的一天随着李军的一声无奈开始了。
8点被人围观。
9点被人围观。
10点给鳄鱼喂饲料被围观。
11点挠痒被抓拍发到了网上。
更别说12点半吃饭的时间,围观的人更多了,甚至开启了直播,内容就是李军啃馒头……
到了下午5点,动物园关门的时间到了,再次打扫完自己区域的垃圾,换好衣服,领了晚餐,待赵钱赶到,一同回到租住地下室的餐馆。
进入馆内,躲过门口客人横在路口的多关节手,无视餐馆中心投影仪上播放的新格斗广告。
“明日上午9点!本市最强重量级选手,进行过特化神经、肌肉优化、眼球锁定三项植入的蒙面牛头人!将会迎来史上最年轻!没有一丝一毫植入物、百场百胜的轻量级女选手薇菲尔的挑战!
明天市中心!露头格斗拳击馆!预热!狂热!暴热!开赛!
不必担心上午的降雨哦,本公司已经和天气控制仪长官达成合作!明日!全市无雨!
只是,可能局部降血哦~~”
李军不明白,为什么只吃菜叶子,这群人怎么也能喝一天?
回到地下室,在李军关上顶门的刹那,外面的声音和光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安静的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二人各自摸着黑,回到自己的床铺。
在等待着睡意时,赵钱又问道:“军哥,你说我这辈子能挣到440万吗?这样我就能交齐罚款了,到时候我和未来的孩子就能接植入体了。”
“你现在有多少了?”
“365块”
“感觉够呛,你是因为什么犯的罪?怎么交这么多?
“不是我,是我爷爷。”
“他干什么了?”
“据说他是个杀手,年轻时接到任务去刺杀一位战区司令,打死了他的爱妻,逃跑途中撞死了总统的女儿,然后失手打死了前来追捕他警官的儿子。”
“你这……没想到你爷爷居然还能有孙子。”
“我也很意外。唉,军哥,你说我如果能接植入体,先植入什么好?我也想要个早上大叔那样的胳膊!”
这次李军没有回答,一时间,地下室就只剩下赵钱自己的呼吸声。
他没有害怕,他知道这只是军哥睡着了。
李军睡觉呼吸非常轻,轻到不贴上去根本听不见的那种程度。
“算了,睡觉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在二人沉沉睡去后,外面墙壁上的电子钟的指针悄悄指向了12。
两个隔桌对坐的好友,在谈笑正欢时,其中一人突然惨叫起来,餐馆众人看去,发现二人此刻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很快不到五秒钟,被压在地上的人就被拔掉了头颅,而从他好友尸体上站起的人,则满脸痛苦的吼叫着。
就在众人被眼前一幕震惊的忘记行动时,只见那人原本的左臂植入体此刻正如同煮沸的塑料一般,软化,膨胀。
最终手臂从中心裂开,形成一张巨口,五根手指指尖各自顶掉了原本生长在上面的指甲,五颗布满血丝的眼睛从中如同吹气球般钻出。
左臂突变的痛苦时刻表现在男人的脸上,而在左臂突变完成后,慢慢爬到身体肩膀上,盯着脖子上的头颅,仿佛在看着什么绝世佳肴。
“不!不!不要……”
还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
“左臂”咬碎了自己的头,脑浆与血液飞溅而出。
这次餐馆的众人才反应过来,前面顾客的拿起板凳、桌椅组成防线,后面的则第一时间报警,而老板直接从厨房抱来了油气罐,接上阀门,准备烧死眼前的怪物!
可就在众人行动的途中、他们身上各自的植入体也纷纷发生了突变,许多顾客突然被自己的植入体偷袭致死。
就连老板也被自己的第三只手的手指戳进了喉咙,鲜血从口中与喉咙的伤口涌出!
咳…咳……
老板颤抖着脚,看着几乎瞬间死伤殆尽的顾客们,突然想起了什么,蹒跚着转身用最后的力气把一座酒柜撞倒。
酒柜是老板娘带来的嫁妆,是一种难得木头做的。
上面放的也是自己最喜欢、最昂贵的酒水。
此刻它重重的砸到了地下室的门上,把其掩盖了起来。
老板躺在溅散成片的碎酒瓶和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酒水里,再也没了能够站起的力气。
这时,插在脖子气管中的手指骤然伸长,并且如同蚯蚓供地般慢慢从脖子向大脑钻去。
在闭眼前他看着死去的顾客都被突变的植入体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后,一个个慢慢站了起来。
恐怖的一幕,直接击破了老板几十年的生活经历。
“喂!秃子!咳……!”
老板听到秃子,下意识的想把头转过去,可如今根本做不到。
只好微微转动眼角,看到一个断掉双腿的胖子正趴在地上,身上三个突变的植入体正控制着尸体,在其身上大块朵颐。
仅仅一眼,老板就知道胖子快死了,而且会死的非常痛苦。
咔嚓!咔嚓!
两声脆响,再次吸引了老板的注意力。
胖子仅剩的右手拿着一只点火器,点了两下,眼神死死的盯着老板身边的油气罐。
老板明白了胖子的意思,强忍着剧痛用腿将油气罐借力滚到了胖子眼前。
之后,噗呲两声,两根手指从老板眼眶中钻出!扭曲舞动着。
老板彻底死去了。
而胖子拿着点火器,对着油气罐,自言自语道:“秃子……”
“轰!!!!!!”
一颗灿烂的火球从餐馆里冒出,随后产生的冲击波直接吧三米高的餐馆门都直接蹦飞。
窗户、玻璃、血肉,四处飞溅。
就连地下室睡着的李军都感受到了震动和些许声响。
李军瞬间惊醒,发现赵钱还在睡着,就没有喊醒他。
只是自己又在床上仔细听了两分钟,确定没有任何声响后,只当是又有人受不了压力,开车撞人,报复社会了。
就又再次睡去。
殊不知,外面比他想象的可怕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