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卢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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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难之游说(上)

    次日,阿难率黑公主一行人走进妖连甘毕梨耶城,还没进门口就被守卫们抓个正着,因为现在城里都在通缉穿白袍的人。

    “禀报你们的大王,我带公主前来觐见。”面对逮捕,阿难轻松自若地回答守卫,没有丝毫慌张,一看就知是见惯大场面,这更让般度五子对这位游人产生兴趣,毕竟普通人面对围捕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紧张,然而在此人身上却看不见分毫,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刹那间,坚战萌生出这样的想法:也许我们所有人都在他的安排之中。

    “走了!”阿难回过头来颇有意味地望着坚战提醒道。

    看着阿难那深邃的眼神,坚战的内心仿佛从高空中掉落,失重的感觉让他感到害怕,他实在是看不懂眼前这位中年大叔,似傻非傻,似逗不逗。

    “别紧张,命运自有安排!”阿难上前拍了拍坚战的肩膀安慰道,身旁的兄弟不理解大哥今天何故大汗,皆以为是在担心接下来跟木柱王的吵闹,因此也纷纷上前安慰,殊不知相较于木柱王,坚战更担忧的这位给自己领路的“热心人”。

    游人阿难,你究竟是谁?

    坚战发自内心自我问道。

    守卫们自然不会带他们直去王宫,他们没有这个权力,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万一是个来行刺的),能做的就是上报相关领导处理,最终守卫们把他们带到军队统领猛光跟前。

    作为国王的儿子,公主的哥哥,猛光肯定知道公主的长相,是带阿难一行人去觐见国王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黑公主看见猛光,当即脱下兜帽露出模样,上前拥抱。而猛光看见妹妹,脸上那一直紧张担忧的神情也瞬间松下,喜极而泣地伸开双手迎接拥抱,场面犹如一个受委屈的小女孩(的确如此)找大哥哭诉,看得大家不敢作声。

    不过黑公主很懂大体,对于五兄弟的过分要求,她是丝毫不提(也不敢提),因此猛光在听完妹妹的讲述后,尽管对坚战一行人很不满意(妹妹被抓走一天任谁也不满意),但还是忍住没有动手。(毕竟是未来的妹夫,而且也没说出过分要求)

    “随我来。”猛光跟众人讲道,便径直地向王宫走去,一行人随行,畅通无阻,直至大殿门前。

    “女儿!”木柱王实在坐不住,在门口焦急地等候多时,一看见女儿的踪影,也顾不上国王的身份,跑去相会,跟过去那位迦尸国国王真是天地之别。

    不过他同样也对坚战一行人不太友善。(从表情就可以看出)

    阿难无奈,只好赔着笑脸,至于那五兄弟则个个都有意避开“未来老丈人”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有甚者(怖军)甚至吹起口哨,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很“淡定”,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尽管意见大,木柱王该准备的还是准备,早就设好美酒佳肴摆放在殿堂之上,就等黑公主的“未来家人们”入座。

    “看来这木柱王也是有意要谈。”坚战贴近阿难耳边悄声说道。

    “那就好办。如此一来,我们的事情也就成功一半。”阿难自信地回复道。在木柱王的安排下,双方就坐,主右客左,从表面上看,每个人都笑脸相迎,似乎很融洽;然而即便是不懂事的奴仆都能察觉出左右双方的“恶意”,随时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这哪像是友好接待,像是来谈判的吧!

    “女儿啊!他们可曾有亏待您?”木柱王直接上桌就跟身旁的女儿询问,这可让坐在对面的人们打个激灵,木柱王这个老狐狸上来就直接开大招,要是公主有什么抱怨,就直接掀桌子走人得了,兄弟们甚至转头相互对望,计划好到时谁带谁,谁应付谁,兄弟们很默契地想好如何跑路。

    “父王,女儿很好,他们都没有亏待我,尤其是我公婆,她很关心我。”公主深情地望向贡蒂,点头微笑答谢。

    贡蒂对这位未来儿媳的表现很满意也很感动,以同样的表现回应。

    听女儿这般回答,作为父亲的木柱也放下心来,对待对面的人的态度也明显友善很多。

    由于公主得体的回答和不间断好话,双方已经没有预想中的那般难沟通,之前那紧张的氛围荡然全无,反倒开始有说有笑。

    贡蒂跟木柱王自我介绍,他们来自西鹧鸪洲一个小国的刹帝利家庭,出身并不算显赫,由于战乱,父亲战死,母亲只好带着五个孩子别井离乡,同时也为了躲避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只好乔装成婆罗门四处流浪,直至如今坐在这里。

    平心而论,在听完“亲家”的身世后,木柱王其实很不满意的,毕竟他招亲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个“靠山”或强者复兴般遮罗,像对面那家人的情况,“靠山”肯定指望不上,入赘可是妥妥的。

    不过木柱王跟其他国王最大的不同就是:他除了是国王,还是个好父亲,尤其是在对待女儿上,他是真心希望女儿幸福,而不仅仅当政治筹码看待。

    公主跟别人跑路一整天,这件事已经传开来,因此她下半生也只能寄托对面那位背持金弓的英俊刹帝利,虽说木柱王对他昨天的表现不甚喜欢(毕竟一声不吭就带人走),然而实力有目共睹,更关键是女儿喜欢而且对方也待她很好,既然两情相悦,那也没啥好说了(王室婚姻能这样已经很难了),因此权衡之下,木柱王也只好同意这个女婿。

    木柱王举起酒杯,向对面说道:“你们过去流浪在外也辛苦了,今后就住在般遮罗国为国效力吧,至于公主的婚礼,择日准备,届时务必要办得风风光光!”

    听完这番话,阿难一行人也算彻底松了口气,这么看来,婚姻的事算是定下来。

    贡蒂举起酒杯作表率回应,并讲道:“希望我们两家人永结同心,互帮互助!”

    双方将各自的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深入交流,气氛十分融洽,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直至“不会说话”的怖军说出那句经典名言终结一切。

    “岳父,要劳烦你准备五份嫁妆了!”怖军大声笑道。顺带一提,在赡部洲,是没有彩礼这个概念。

    他一笑,全场人都静下来。

    岳父?五份彩礼?

    木柱王一脸懵逼地望着“准女婿”,阿周那尴尬地喝酒以缓解气氛,贡蒂的笑容也僵住,转头望向怖军,目光异常凶狠,仿佛在说道: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早就弄死你!

    木柱王望着已涨红脸的德罗波蒂,脑子不断进行风暴,由于信息量太大,木柱的脸甚至发紫——气得发紫。

    “我女儿结婚关你什么事!你还要五份嫁妆?你们兄弟想一人一份啊?”

    面对木柱王的怒吼,正常人都应该明白什么情况,赶紧道歉自己说错话,然后罚两杯酒完事,然而,怖军之所以叫怖军,就是因为他的脑子异于常人,在其他人的不断打眼色警告下,怖军还是看不懂状况,天真地说道:“怎么不关我们事?公主要嫁给我们五兄弟,当然得准备五份嫁妆啊!”

    一口老血差点从木柱王口中喷出。

    难不成我们说的不是同一样事?

    其实大家只要冷静下来思考都明白阿周那所谓的“五子共享”根本不现实,别说黑公主本人的意愿,他父亲那关肯定是过不了,天下哪有如此荒谬之事?即使是提出者阿周那自己也觉得可笑,甚至为自己提出如此提案而感到羞耻和悔恨。

    不过怖军这个“傻大个”除外,他是由始至终都觉得没问题并十分较真。

    别说木柱,猛光也彻底怒了。

    本来嫁一个都觉得委屈,居然还敢要求嫁五个?疯了吧!

    看着这群不知廉耻的家伙,木柱两父子真是怒得火冒三丈,阎摩见了都说热,至于贡蒂和阿难两人已经被这局面搞得不知所措,无言以对。

    怖军啊,怖军,就你这智商还怎么混下去?阿难心中无力吐槽着。

    也许是过于动怒,猛光不自觉地展露出一点天赋,不露不要紧,稍露就出大事了。

    “不对劲。”猛光面显愁容,盯着眼前的五兄弟,随即他用双指触摸眉头,眉头间顿时出现一条细细的红印,紧接着,红印睁开一只发光的眼睛,照向五兄弟的脸,顷刻,他们脸上的“化妆”全部化开,露出真面目。

    全场沉默了。

    猛光不亏为猛光,发光照一照就全暴露了,是真的猛!

    面对猛光的天眼,五兄弟各自对望,无话可讲,只能等对方训话,按他们估计,这婚事要凉。

    不过当木柱看到他们几位的真容后就不仅是要“凉”那么简单了。

    “阿周那!”木柱、猛光和德罗波蒂三人见其真容后,纷纷异口同声喊出这个名字。

    阿周那本来就有些不知所措,看到对面这么大反应就更慌,其他兄弟也露出真容,为啥对我特别照顾?我们很熟嘛?(因为就喊他的名字。)

    怎么可能不知!我面对你比面对自己老婆的时间还要多!

    中国有个成语叫“卧薪尝胆”,典故是越王勾践为了不忘复仇之志,天天睡卧柴床,睡前尝一尝吊在床头的苦胆,以这种苦难来告诫自己。

    而我们的木柱王虽然没能像勾践那般吃苦,但方法却比勾践直接简单粗暴,他直接在卧室内挂上一幅阿周那的画像,然后早晚起床都往画吐一抹口水,心情好的时候就跑去画边上自夸自擂,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直接动刀动枪,画坏了就扔去火堆里“挫骨扬灰”,然后再叫画师拿出备用继续玩弄,由于在旁人看来,木柱王的表现实属异常,好听点讲那叫心中多了个人,不好听点讲那就是神经病。

    作为家人,猛光和德罗波蒂肯定清楚木柱王的“毛病”,那画像也不知看了多少遍,但他们也没办法劝阻,只因阿周那对木柱王的伤害实在太大。般遮罗半分虽让木柱王痛心疾首,但对手是超级巨国俱卢国,自己失败也认栽,舆论还说得过去,顶多说木柱王面对强大的敌人奋力反抗最终只能保住半壁江山,保住颜面,也算给国民一个交待。

    但阿希且多罗之战,一个刚满14岁,毛都还没长齐的孩子居然把他这个赫赫有名的国王打败得体无完肤,还要被俘示众,这完完全全是把他这张老脸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啊!当那些对他崇敬有加的臣民们看到国王被困在牢笼里的狼狈模样,然后任由敌人拉扯招摇过市,想必心中的那个“无所不能的国王”立马粉碎,取代的是失望和不屑。

    原来你连小孩子都打不过的!难怪我们会输!

    木柱王的耳边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幻听,甚至在睡觉时会梦见自己被困在牢笼里被阿周那巡街耻笑,因此他本人总是彻夜难眠,心神不定,以致积忧成疾,酿出大病,这些都是那场耻辱战争的后遗症。

    阿周那!要不是你,我何至于此!

    说句实话,作为老人家,把自己的失败全都归咎于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孩子(虽说这孩子的确厉害),其心胸可见一斑。

    现在仇人就在眼前,木柱王的口水很自觉地含到嘴里,大有喷射之势,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无礼之事,有失国王礼仪,还是勉强强压怒气维持理智,继续两眼怒瞪的态势。

    不过下一秒,木柱王的口水连带血水一起喷出,因为他的女儿居然跑去对面,还挽着阿周那的手!

    世界上最心痛的事不是大敌当前却束手无策,而是自己的亲人投敌了!

    “你怎么挽着他的手!你知道他是谁?”木柱王怒吼道。

    “我不管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夫君!”黑公主勇敢地向父亲反驳。

    木柱:“他是在骗你!他易容骗你!”

    黑公主:“我不在乎他样貌,从他扒开金弓完成挑战那刻,我就是他的女人!”

    木柱王气得面红耳赤,再这么气下去估计就得要爆血管了。

    “那还要五份嫁妆?”猛光发出来自灵魂般的拷问,使得德罗波蒂原本倔强的模样瞬间收敛,转而羞愧,这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答,然而怖军还在。

    “嫁给我们五兄弟当然需要五份嫁妆了!”怖军不厌其烦地重复说道。

    火了!真的火了!见过嚣张的,但还没见过这么嚣张!都敢拿我的女儿(妹妹)搞事!去死吧。

    猛光和木柱两父子几乎同时拔剑,想直接把宴会变成战场,对面的五兄弟见状也不客气,直接掀桌,做好战斗架势。

    黑公主想阻止悲剧,死死拉扯住阿周那不松手,却被对方轻松地推去贡蒂的怀抱。双方互相注视着,新仇加旧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来甘毕梨耶城今天是要见血了。

    “住手!”一声平静地呼喊从旁边传来,所有人不禁投看,只见阿难依旧在座位上享受美食。

    阿难波澜不惊地看着这场闹剧,满脸自信,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该我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