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卢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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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之子(下)

    持国二十年春的某天,即迦尔纳离家十年,升车府邸。

    自孩子离开后,升车夫妻就为孩子的“死”发生激烈的争吵,妻子责怪丈夫的“严苛”导致孩子丧命,甚至几度在极怒之中晕厥,吓得升车抱着妻子去王宫找御医医治,后来时间久了,妻子也渐渐地学会接受现实,不再大发雷霆,不过总是唠唠叨叨老伴,说他害自己没儿子送终,起初升车心存内疚,但经历长了时间的语言“折磨“后,升车也开始反击,碎碎嘴地骂自己的老婆子”没良心“。

    由模范夫妻变成经常闹小架的老夫老妻,日子就这样十年如一日地在平凡中度过,即使外面的世界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对这对这在象城内安居乐业的夫妇没有丝毫影响,唯一能激起升车心中涟漪的是在王宫时常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听八卦),有些就近在眼前,例如自家主人的孩子又跟前朝国王的孩子在物理上打成一片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些则远在天边,例如在北方,某大国又把某国吞并掉这些爆炸性新闻。每次听完这些事,升车都会想,自己的孩子在外面过得怎样?他又受到影响嘛?还会像孩子们那般打架嘛?每当想至深处,升车就会不自觉地流下眼泪。

    孩子,你还过得好嘛?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是生是死,是福是祸,也许等死后去见阎摩一问才知。升车尽管未过五十,但由于多年前那次改变命运所受的创伤以及这十年来的日夜思念,已经是一个需要拐杖支撑搀扶的老头,持国王得知他的身体状况后,便无需他每天入宫为自己牵马驭车,反倒在闲暇之际偶尔召见他给自己讲述民间的街巷趣闻,其待遇依旧,这对主仆能有此感情实属难得。

    这天,如往常一样,跟国王闲聊过后正打算,却被国王一反常态叫住。

    “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朕送给你的礼物。”见仆人将礼物端上前,升车激动得泣不成声。

    “宫中刚刚来了一位从北俱卢逃难来的宫廷厨师,他前几天天做了一道特色烤羊腿,我尝完后觉得十分美味,所以今天命厨师再特地做一份送你,这象城还没有几个能尝到这北方特色,你有口福了!”持国王的这份小小善举尽管在他本人眼中无足轻重,但在出身低微的升车眼中却是极大的恩惠,因为他给予这位尽心侍奉自己一生的仆人一份用金钱永远买不到的东西——尊重。

    用我三十年的尽力尽力的侍奉换取这份尊重,足矣!

    升车小心翼翼地把这份赏赐带回家,老婆子非常高兴,她在家也早已布置安排好,二人一边品尝这弥足珍贵的“礼物”,一边享用珍藏多年的苏摩美酒(专用于供奉“婆罗门”的酒,也是国王赏赐的),身份低微却能享受刹帝利般的高品质生活,放眼整个赡部洲也没谁了。

    饭后,升车带着微醺的醉意躺在靠椅上,对望着天空,他发现今天的月亮特别圆。月圆代表团聚,脑海中又不禁浮现出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候的月亮也是那么的圆。

    如果当时我没把那事情说出来,现在孩子是不是已经回到自己身边呢?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天色将亮之际,升车把那段秘密——迦尔纳的身世——告诉对方,他还记得孩子当时那失神的表情,彷徨、震惊、恐惧、愤怒、悲伤,多种负面情绪混杂一体,让升车开始后悔自己这鲁莽的决定。

    “孩子!”升车的这一声呼唤让迦尔纳在迷失中稍微清醒过来,但眼中依旧尽是迷茫,任谁突然知道自己的养育父母并非自己的亲生父母,估计都是这会这般表现。

    “你不是首陀罗,你是刹帝利或者是婆罗门,所以你要有自信,你并非低人一等!”升车抱着自己孩子安慰说,他明白自己孩子的才能,假若他是在刹帝利或婆罗门的环境中长大,想必早已独当一面,成为国之栋梁。

    “那只是你的猜测,而且我的亲生父母都不要我。。。”迦尔纳握紧拳头,沮丧地说道。

    “不,你绝对是高种姓之人,我第一眼就看出来。”升车抚摸着孩子的脸,满足地笑道,“所以,你以后就以高种姓的身份活着吧,你可以像婆罗门那般在林中修行,也可以像流浪的刹帝利一样去投靠他国效力,一展所长!以你的实力没有人会怀疑,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这才你所追求的。”

    升车越说越激动,眼里的泪水越流越多,迦尔纳望着父亲,也受感染,激动的落泪流涕。

    “不要记恨你的亲生父母,我想他们也是被迫的,不要带着仇恨活下去。走吧,孩子,过上你想要的生活,父母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你的未来是广阔无垠的!我祝福你的人生一路坦途。”说完,升车吻了吻孩子的额头,然后头也不回地飞奔离去,他不敢回头再望孩子一眼,生怕自己的不舍让他改变主意,为了孩子的未来,他必须说出真相,尽管孩子可能会忘掉自己!

    十五始远游,白发当须归。

    复问家中人,儿稚不知谁。

    鼓舞声跃动,灶起鱼羊鲜。

    胡彩满天飞,树下独一人。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升车哼唱着那首关于婆罗门离乡的伤感小调,思绪回到了现实中,尽管这小曲并非自己的处境,但却感同身受,难免让人伤感。

    孩子还想起我嘛?他过得好嘛?

    没人能回答升车,唯有杯樽与明月为他解忧。老婆子刚刚在饭桌上要求他许愿,他虔诚地双手紧合,心中默念道:我想再见孩子一面。

    诸神们,我虽然只是一个首陀罗,没有祭拜你们的权力,但依旧感谢您们对我的怜爱和帮助,让我这个身份低贱卑微之人能过上优渥的生活,能够遇上一个如此好的主子,有幸福的家庭。他不敢再有什么奢侈的期望,但十年了,孩子,你让我知道你如今过得如何,好嘛?我只想再见你一面!

    “啊!”一声尖叫从房子里传出,把升车吓了一跳,立马走进房子里,他担心老婆子出了什么问题。

    “儿。。。。儿。。。”进屋的第一眼,升车就看见老婆子,瘫坐在地上,手合拢不住嘴,激动得流下泪,顺着她望去的方向望去,门口处屹立着一个伟岸高大男人的身影,尽管站在升车处背着光还未能完全看清此人的模样,但一股熟悉而亲切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认识到,天神这次真的实现他的愿望了。

    “儿。。。儿嘛?”升车走上前,泪水已经忍不住涌动出来,随着两人的靠近,对方的模样终于在灯光的照耀下逐渐清晰,一个白发的白男子俨然出现在升车眼前,十年过去,尽管头发白了,但那人的模样依旧刻在他心中,眼前的这位正是自己的孩儿!

    十年生死两茫茫,今天再见泪汪汪。

    升车夫妇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再见回儿子,尤其是母亲,他以为迦尔纳在十年前已离开人世,当场眼泪狂飙,激动到要感谢天神。(也不知要感谢哪位好)

    “我没做梦?真的是你嘛?孩子!”升车的眼泪一点也不输给妻子,直接上前摸摸对方的脸,摸到实体后才确认自己真的没做梦!

    “你们没做梦,爸、妈,你们的儿子,迦尔纳回来了!“说完。迦尔纳张开双手抱紧父母,三人相拥而哭,升车的生日愿望实现了。

    之后的整夜,一家人促膝长谈,迦尔纳为父母说述这十年的游历,自己尝试过跟婆罗门一同苦行,成为他国的刹帝利雇佣兵打仗,追随吠舍翻山涉水去各国贸易,这一路上阅览名山大河,人文地貌;目睹了各地下层人民的辛酸痛苦,这些都增长了他的见闻,丰富了他的学识,真真正正做到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也多亏他这段难得的经历,为他日后的事业打下了扎实的知识基础。不过相较于这些,那段跟随”世外高人“学习的日子无疑重要得多。

    迦尔纳称由于他师父不愿外人知晓他的存在,自己不能向父母提及师父的名字,但此人十分了得,自己拜师学艺不过三年便获得一身好武功及真本领,学成后拜别老师便回家了。

    升车夫妇听完儿子的游历后,感觉犹如在听“罗摩游历记“那般丰富玄幻,没想到儿子这十年在外居然这么精彩,还学成归来,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来命运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他这个捡来的儿子果然绝非池中之物,上天要他成才,怎么挡也挡不住。

    在升车为孩子的成长感到高兴自豪的同时,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问题,他脸上的笑容顿时阴沉下来。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像儿子这般有能力,当然是志存高远。在象城,他儿子只是一个已被击毙的罪犯,一个首陀罗的儿子,回来了不被抓就好,还想有什么前途?作为父母,当然想孩子常伴身边,但考虑到孩子的未来,做父亲的不敢奢求什么,只能默默地等待孩子回答。

    “这次回来,我就不打算走了,留在你们身边。”迦尔纳抓住父母的手暖心说道。

    “真的嘛!不是哄为父高兴吧?”升车激动地站了起来。

    看着儿子真心实意地点头,升车抱着妻子喜极而泣,口中直呼感谢诸神(真不知道感谢哪位。)

    随后,升车立马打点安排,给自己的孩子弄了一个合法身份(当然还是首陀罗),随后利用自己的职务权力,给他一份王宫车夫的好差事,跟自己一样都是从车夫做起,将来必定也能登上首陀罗的最高点!当然,如果他跑去外面世界,这点成就根本不值一提。

    之后的事就是比武大会了。

    7、盎伽王

    迦尔纳望着怖军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平静地说道:“你这小孩不是我的对手。”

    此话一出,场上的所有选手顿时无人作声。

    怖军虽小(年仅十五),但力大无穷,在场的人都在比赛中见识过,再加上他体型巨大,打起架来怕普通的刹帝利连一回合都招架不住,这人倒好,居然直接抛出这么一句“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的”的狠话!敢这么说,要么就很有实力,要么就严重高估自己的实力。此时,许多人尚未清楚刚刚阿周那被击败的事,纷纷嘲笑此人的无知,等着看笑话,不过很快,现实就会给他们狠狠地上一课。

    怖军虎躯一动,以惊人的速度冲向迦尔纳身边,一拳朝对方脸上砸去,这冲击力加速度,不把人打死都对不起这份力量。正当坚战想大喊住手制止之时(比赛会场上公然打死人情况很恶劣),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怖军居然揍空了!

    就连最近距离的怖军都没弄清什么情况,他仿佛看到对方只是稍微偏移一下,之后自己的拳头就跟对方脸颊相擦而过,但这还未结束,由于惯性作用,怖军还在向前,而迦尔纳故意小脚一伸给怖军使绊,然后怖军就出糗了。只见他本人凌空一跃,做一段低空的抛物线运动后,狠狠地摔在地上,让人看见都觉得痛。

    甚至连手都没出就把“大魔王”怖军打倒,真把持国百子这群孩子看得满眼放光,毕竟这货把他们教训得实在太惨了,而其他在场的人看见这白发男子如此了得,纷纷赞许,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这场比武大会总能给人惊喜不断。

    尽管绝大多数人都不明白怖军为何败得如此之快,但作为“大神”的毗湿摩和特罗纳却将一切看在眼内,他们皆被这位年轻人的操作所震撼,尤其是德罗纳,他甚至判断此人在武艺上的造诣与自己不相伯仲!

    “年纪轻轻便有此等技艺,真乃后生可畏!”德罗纳夸赞道。

    怖军痛得说不出话了,只见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想再跟对方盘盘道,然而迦尔纳却一语中的,直接说出怖军的问题所在。

    “汝力气虽大,但并无技巧,拳腿之间皆是破绽,匹夫之勇罢了!“事实上这话也是德罗纳对怖军的教训,不过怖军自恃无敌手,并未理会,如今算是受教了。

    怖军听后自然不服气,还想再战,但刚才那一摔实在太猛,想动手已是有心无力,纯属死鸭子死撑。

    “这位小英雄武功了得,令老夫钦佩,可否赐教姓名?”只见毗湿摩与德罗纳走来,拍手称赞,其中毗湿摩更是当众询问其名,要知道能受这位赡部洲最强的男人赏识是何其荣幸,经此一事,迦尔纳必然扬名天下,届时荣华富贵自然招来,势不可挡。

    然而,面对询问,迦尔纳却沉默不语,低着头径直离开,不理会毗湿摩,这可让对方尴尬至极,怎么说,毗湿摩是赡部洲极其有头有面的人物,你无视他算几个意思?果不其然,见对方如此没礼貌,毗湿摩脸色瞬间拉沉,伸手要留住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而对方明显感受到来自后方的压迫感,想转身阻止,结果两人手一碰,居然动起手来了。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一个是赡部洲最强男人,一个是比武大会的超级黑马,二人的战斗算是给这大会的尾声再添一把火,气氛燃爆全场,尽管这一切都是个意外。

    “住手!住手啊!”一名老人突然跑进会场,他衣衫不整,汗水涔涔,颤颤巍巍,全靠一根拐杖支撑着,似乎在呼唤着什么,大家都不懂如此激昂的时刻怎么会跑进一个老人来乱事,不过下一秒,大家就察觉出状况。

    已经斗得白热化的迦尔纳听见了“老人”的呼唤后,大吃一惊,连忙从战斗中抽身离开,此刻的他已战意全无,对手毗湿摩不解为何突然终止战斗,然后就看见这位白发战士跑去搀扶老人。

    “你怎么能对毗湿摩大人出手,你疯了!”老人家对着迦尔纳发火,而对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在老人家的嘀咕声下放弃了反驳。

    “尊敬的毗湿摩大人,请您大人大有大谅,原谅我家犬子的无礼,迦尔纳他刚从外地回来,不知道您的身份,回去后我会好好管教,请您高抬贵手吧!”老人家放下拐杖,跪下请求毗湿摩宽恕。

    毗湿摩明显给这么一跪给愣住了,大庭广众之下尚未搞清楚状况,不明情况的还以为是来向“毗青天”申冤呢!不过毗石摩是见惯大场面的人,脑袋运转一下大概理解处境,他先是请老人家起身交谈,结果对方一抬头他就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持国王的御用车夫——升车嘛?你怎么跑来向我下跪?这下子情况有些尴尬了,虽说升车只是一名奴仆,但他是持国王最宠信的奴仆,所谓打狗都要看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持国王的贴身奴仆向毗湿摩下跪,虽说礼仪是该如此,但要知道这样所带来的后果会是什么,是否表明当今的俱卢的最高统治者也得服从于毗湿摩?尽管现场大家都不知状况,但事后若传开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果不其然,主席台上的持国王听见旁人的描述,得知自己的车夫向毗石摩下跪,脸上的表情瞬间难看许多。这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快请起,快请起!”毗湿摩亲自上前给升车搀扶,“我与你儿子并无冲突,只是比试比试,勿慌!”有了毗湿摩这句话,升车算是心安了,他可不想刚见回儿子又要被迫分开。

    “哼!原来是个首陀罗!”怖军也认出了升车,当他得知白发战士不过是车夫之子后,脸上顿时写满了傲慢和不屑,摆明向迦尔纳表示:一个低贱的首陀罗是没资格向高贵的刹帝利挑战的!

    怖军的这副表情着实令迦尔纳愤怒,打不过还敢拽?必须得让他明白武艺是不分贵贱,实力面前人人平等这个道理!

    正当迦尔纳想给这个“巨型小孩“一点教训时,却被升车喝住。

    “嘿!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惹事的!你忘了嘛?“面对父亲的呵斥,迦尔纳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不敢作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的嘲讽而忍气吞声,不过他已非十年前的的那个冲动少年,冷静和坚忍早已在心中扎根,他眼神中那一丝怒火唯有强行熄灭,转而流露出无奈和唏嘘。没办法,首陀罗就是首陀罗,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命运自出生那刻起就已经决定了!

    “请问是您击败了阿周那嘛?“难敌走主动上前向迦尔纳行礼问道,他的这番行为可把升车给吓坏了。

    “儿子!赶紧下跪行礼,这位就是难敌少主,他以后就是你的主人了!“升车也顾不上自己那只跛脚,硬是要按住迦尔纳的背逼他下跪。

    迦尔纳并不想跪,但迫于父亲的脸面他没有办法,只好卑躬屈膝,他不过一介首陀罗,向主人行礼下跪是本分,哪有那么多委屈?然而正当他要弯膝时,一双手赶紧将他稳住,阻止他这种卑微的行动。

    “阁下乃国士,岂可屈膝低头,应该是在下向你行礼才是!“说完,难敌居然向迦尔纳行大礼,注意,不是行礼,是行大礼!

    行礼和行大礼的区别在于,前者是日常场合下表示尊敬,而后者则往往用于重要的场合,例如祭祀、重要日子、拜师等,以表特别尊敬。因此,难敌贵为王子,向一个首陀罗行大礼,这已经不是不合礼仪,是颠覆想象,他这么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掉下巴。

    升车当场吓得汗流浃背,迦尔纳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最关键是主席台上的那位瞎子听完旁臣的汇报后,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该作何评价,难敌啊,你这是要闹哪一出?

    难敌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回大礼,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敬重眼前这位”国士“,他继续说道:”你就是迦尔纳吧!之前我听父王提及过要推介升车叔叔的儿子给我当专职车夫,父王跟升车叔叔名为君臣,实为好友,我父王常言若非升车当日舍身相救,我们兄弟百人也来不了这世上,因而我们兄弟常怀感激之心,将升车叔叔看作我们的救命恩人,今天能够与他的儿子相见,实属缘分,但愿我们能再续上一辈的情谊,世代交好!“

    迦尔纳明显被难敌这番话给整感动了,没想到自己未来的主人居然跟自己说要“世代交好“,对他顿时心生好感,不过好戏还在后头。

    随后,迦尔纳直接跟随难敌退场,并被引荐给其他兄弟,难敌对他的兄弟们说道:“今后不能把迦尔纳当仆人看待,要以兄弟之礼敬之。这可让迦尔纳感到宠辱受惊,我迦尔纳一个低贱的首陀罗,怎么敢跟王子们称兄道弟、平起平坐?谁知道难敌及其兄弟们知道迦尔纳的想法后,微微作笑解释道,他们跟其他人做朋友并不重视出身,他们看重的是品德和能力,而恰好,迦尔纳的品德和能力都让他们十分敬佩,愿称之为国士(很高的评价),所以这个兄弟他们是交定了!

    迦尔纳听完他们兄弟们的理由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泪腺已经有所反应,这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要结拜为兄弟,而且还是一群尊贵的王子。

    “谢谢!“迦尔纳认真而简洁地对这群孩子行礼答谢。

    大会接近尾声,持国王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台前向周围举手招呼,尽管他看不见场面,但从群众们的欢呼声中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何等地受欢迎,看来这场大会超出了预期的效果。

    “感谢诸位的参与与支持,让这次的比武大会如此完美,谢谢!”持国的话毕,迎来了山呼般的掌声,这是持国王人生的高光时刻,这位过去未曾见到光明的瞎子第一次感受到光明的温暖。

    “大会的最后,我私人赠予一份礼物,送给在大会战争中胜利者,胜利者队伍每人赏黄金十两,绸缎百匹!”此话一出,会场上难敌的队友开心得要发疯了,黄金十两、绸缎百匹!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让一个富裕的刹帝利家庭开销好几年了,出手如此阔绰,队友们想不感恩戴德都难,相反,输掉的一方反应可想而知,这招收买人心可谓好管好用,老子出钱,孩子受益,从那一刻开始,难敌便有了第一批重要的人脉资源,之后愈发壮大。

    “至于胜利队伍的领袖,本王则赐予他国王的名号,即位盎伽王!”会场瞬间静下来,人们的眼中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眼神,封王?什么情况?还是盎伽王!

    在这里我给大家解释一下,这个封王跟太平天国的那些封王不一样,后者只是个激励打工人的名号,而前者是实打实的封土建国,其地位和性质跟德罗纳受封北般遮罗王一样,是有土地和子民的国王(附属于俱卢国),而这次,这个国王的封号不是去打(抢)回来的,是别人送来的。

    盎伽国,一个完完整整的主权国家,过去也曾辉煌过,不过在祖上的某位君主的极力作死之下,飞速衰落,其后后被持续不断的天灾人祸彻底玩残,一蹶不振,而最近他们的国王病逝,也没有留下子嗣继位,全国动乱不断,大臣们面对困境实在没有办法,聚在一起讨论,最终选择了在国王族谱中有“血缘”关系的俱卢国王当自己的国王,其实国家之间互相联姻,有亲戚关系的国家多着呢,之所以找俱卢是因为实力够强,可以救助自己,而且也不会敲骨吸髓般竭泽而渔。(比较靠谱)

    大臣们同意后,也不跟民众商量,直接派代表出使俱卢国,请求持国接受盎伽国的王位,希望能把国家卖个好价钱。

    送来的王位自然让人高兴,持国王宽待盎伽国使者,然后派人去谈判。

    持国王虽然瞎,但不是傻,天上哪有这么大的馅饼?再说他身边有位“智圣”维杜罗,国王不清楚情况,维杜罗还不清楚?作为赡部洲最大的特务头子,盎伽国的现状他自然清清楚楚,这个地方用一穷二白形容都是抬举了它,地理位置虽然还行,但气候出奇的差,周边国家气候宜人,唯独上天偏偏跟它作对,要下雨就遇干旱,要太阳就遇涝灾,真是要粮食玩泥沙要资源还是玩泥沙。

    维杜罗算了一笔经济账,要是当上他们的国王,不仅没办法从他们的土地上获益,还得每年承担巨额的援助费用,真是谁当爹谁受罪,从经济角度上来说,如果说北般遮罗国是个大项目,那盎伽国绝对是个无底洞,所以经过慎重考虑,持国王和维杜罗一致决定——要当这个国王,但要改条约。

    持国王和维杜罗二人虽然并非行军打仗之才,但能让俱卢国力不衰,其重要原因在于他们都是精于计算和善于外交之人,通过直接或间接调节国家之间的政策和外交关系,以达到“势力均衡”,使俱卢身边没有一个能威胁到它存在的国家,实现地方称霸的目的,盎伽国虽然是个负累,而且跟自己隔着好几个国家,但正因为如此,如果控制了它,增兵保护,便可以给予周边地区压力,从而达到遏制效果并施加影响力,再者盎伽国地理位置尚可,处于中央要道的位置,此前由于该国山匪林立,导致贸易商客不敢往来,假若将这群山匪整治,恢复贸易干道,便能收上一笔贸易税,填补盎伽国财政窟窿,估算下来也并不算太亏。既有政治上的巨大收益,在经济上的付出尚可就接受,这是一桩不错的买卖,当然前提条件是盎伽国得按俱卢国的意思行事。

    经过数日的交谈,盎伽国的大使发现这个爹并不好认,当个儿子也贼困难,本以为签个字拿钱救国,然后来个“虚君共和”,事情还是本国人说了算,然而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附加条款,军事、外交统统要拿,能玩到这个地步,算是给地瘠民穷的盎伽国开眼了,但这位欲不辱使命的“卖国使者”也没办法,他们太需要这个爹了,而且这看上去对本国还是有利的,虽然不爽,但咬咬牙还是认了。

    就这样,在国家尊严(本来也没剩什么)和生存利益面前,盎伽国选择了后者,自此盎伽国彻底沦为俱卢国的工具国(注意这个词),虽然在对外事务上依然有独立名份,但事实上名存实亡,盎伽国的祖先看到自己的后代把国家都卖了,估计要气得含笑九泉了。

    所以,现在大家知道这个王位是怎么一回事,但对年仅十五岁的难敌确实是一份大礼,接受盎伽王的名衔,就等于有了国王的身份,受万民敬仰,受大臣爱戴,如此殊荣,岂能不让人高兴?

    当难敌得知自己成为国王时,尚没反应过来,他的兄弟已经把他举起来高呼“难敌王!”,全场观众也给予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当然坚战他们一伙除外。

    难敌按仪式上场接受王位,当他的父亲持国王将代表王位的权杖递到难敌面前,难敌犹豫了一下,随即鼓起勇气说道:“父王,虽然胜利是属于我们队伍,而我是队伍的领袖,但我们之所以能够获胜,其原因并非在我,因此我无法接受盎伽王的王位,还请父亲将王位赐予最大的功臣吧。”

    “啊?”持国王这下被他儿子整不会了,居然到手的王位都不要了?不过毕竟是父子,持国明白难敌是想把王位给别人,于是他心有灵犀配合问道:“那你认为谁是这场胜利的最大的功臣?”

    “迦尔纳!”

    听到这个名字,差点把持国王吓得摔倒了,观众们看到主席台上难敌迟迟不接权杖,不知情况,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而站在国王身旁的维杜罗听到他们的对话后,也惊愕住,但他还是立马冷静下来,毕竟大家都在看着,搞不好成为国际笑话远播千里就麻烦了。

    “侄子,你要你父王把王位传给一个首陀罗,这让世人怎么看?”维杜罗的插话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难敌也察觉出自己的大意,赶紧从手上拿住权杖,手握权杖的那一刻,现场又是雷鸣般的掌声,“难敌王”的名号响彻会场。

    “孩子,你为什么想把王位让给迦尔纳?”持国严肃地问道,王位的传承不是儿戏,无数人都为这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尸堆成山,尤其身为第一王储,如果没有为王的觉悟,那还是趁早放弃为好,所以接下来难敌的回答将决定持国王今后对难敌的态度。

    “父王,盎伽王名衔虽响,但不过虚名,于我不过多一个身份,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迦尔纳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此人重情重义,能力出众,却因身份所累,无法施展才华,假若我将此王位让给他,给予他尊贵的身份得以让他发挥所长,相信必定能忠心于我,那今后儿臣就犹如如虎添翼,势不可挡!”

    难敌的这番话可让持国王为之一振,就连维杜罗内心都不得赞叹难敌的眼光深远和独到。

    “但这可是王位啊,这份荣誉你真的舍得?“持国王再次试探问道。

    “父王,这王位我不稀罕,我想要的王位只有一个,那就是俱卢!“难敌的这番豪言壮语可直接把持国逗笑了。

    “儿子,你还小,俱卢的王位你还戴不稳,不过这盎伽王的王位在你手上,你喜欢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吧,这是国王的权力!“持国颇有深意地暗示自己的儿子,难敌立马心领神会。

    随后难敌举起权杖,深呼一口气,然后大声对所有人宣布:“我以盎伽王的名义正式向世人宣布,我把盎伽国的王位传承给我的兄弟——迦尔纳!”

    原本热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大家最想问的问题是——迦尔纳是谁?大家不清楚,但迦尔纳本人却很清楚,史书对迦尔纳的反应有明确的记载——惊吓而不知走位,就是吓得不知自己走到哪里去了。不过的确,试想你自己一介吃瓜群众纯属凑热闹,突然被告知中奖一个亿,毫无心理准备,你会怎样?肯定是要疯了!而迦尔纳的落差比这还要大,自己一个首陀罗要当国王,怎么可能?这是一种比疯还要夸张的反应,我称之为怀疑人生。因为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落在他头上,其现实已经远远超出他的认知,让他怀疑这一切是否真实,其怀疑的惊恐情绪远远掩盖了事情所带来的兴奋情绪,让他茫然而不知所措。

    直到迦尔纳被安排坐上准备好的黄金王座,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要成为盎伽国的国王。

    “为什么要把王位让给我?”迦尔纳两眼落泪,感激地问道牵引他登上宝座的难敌。

    “因为你值得拥有这份殊荣。”难敌认真地回答。

    那一刻,迦尔纳感到无比的感动,而这份感动将给难敌带来无限的忠诚,想他迦尔纳一生地位低贱,空有一身才华而无处可施,自己也已打算放弃草草一生,然而既有人如此赏识他,顶住巨大的压力(把王位传给首陀罗绝对遭受巨大的非议),给予他地位和尊重,此际的心情,我们可以用中国古代的一句名言总结——“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你以王国为礼,我回赠你什么样的谢仪才能与你相当呢?王中之虎,请你径请直言!我一定会照办!此刻的迦尔纳,难敌若是要他去死,怕是也会心甘情愿。

    “我要你永恒的友谊!”难敌真挚地回答。

    “定然如此!”两人兴高采烈地互相拥抱,这份弥足珍贵的忘年之交日后将成为一段美谈,自此迦尔纳便死心塌地为难敌服务,如诸葛亮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