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赫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微微皱了下眉头，看了一眼显示屏，脸上一怔。随即，她站起身来，对屋内的众人说了声抱歉，就出门接电话去了。

    齐厚直看着她把会议室的门重新关闭，于是接着说道：“所以，我很早就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神经元放电的微观规律。其实神经元的的放电活动，和其他的自然界的放电活动并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电荷的移动。在神经元的细胞膜内外两侧，是稠密的离子溶液环境，离子会穿越细胞膜，其中最常见的是钠离子内流和钾离子外流，当然还有钙离子等，这些离子在细胞膜的跨膜转运行程电信号。每一个离子就是神经元电活动的最小功能单元，就像电子计算机的一个个门电路一样。我们的身体是如此神奇，甚至能精准地操控单个离子的活动，而到了这种单个离子的微观层面，就已经是量子力学的王国了。这些离子的量子效应，是大脑神经活动的底层逻辑语言。”

    “这个想过很吸引人，齐博士。可是到目前没有证据能证明单个离子的活动对神经元会产生明显的影响，甚至连理论基础都没有。我们观测到的神经元的每一次电活动，都是由数以亿计的离子运转产生的。在这种数量级别的粒子运动中，量子效应是会退相干的。”寇小爽提出不同意见。

    “是的，这也是我的疑问。”这次说话的是何博士，他看了一眼寇小爽，脸上显得有点惊讶。“寇博士果然博学，您是分子生物方向的专家，也了解退相干假说？看来您对量子力学也很有研究啊。”

    不等寇小爽说话，何博士接着说道：“这其实就是薛定谔的猫这个难题。不管是脑神经元放电也好，还是我们宏观世界的任何一个物体，都是由无数的微观粒子组成的。量子的微观效应不能延伸到宏观物体之上，这是量子力学最大的疑问。如果量子效应能延伸到宏观世界的话，那么薛定谔就会得到一只又死有活的叠加态的猫。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岳光理总算听到了一个他听说过的名词了。薛定谔的猫可实在是太有名了，虽然他没有上过大学，但是也听过这只猫的大名。

    “谁说不可能呢？”

    齐厚直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看着岳光理。这让后者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会议室的人也都紧张了起来。

    “诸位，让我们一起去实验室参观一下吧。我还是习惯对着设备来解释我们这个研究，这样更直观一些。”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着齐厚直的轮椅到了实验室外面，隔着宽大的玻璃窗，岳光理看到里面那台让他终身难忘的大机器。

    “天衍计划的具体操作其实非常简单，一共就两个关键环节。，你们看到的这架机器，它完成第一步关键操作：‘静息’。”

    众人一愣，不解地看向齐厚直。他微笑着解释道：

    “大家都知道医院的核磁检查吧？我就是从这项检查得到的灵感的。简单的讲，我们体内的原子会在强磁场中发生相位改变，并后续发生一系列能量跃迁效应。这个过程可以监测到能量的辐射，从而形成影像图像。而我的想法就是，利用超强磁场，让原子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处于近乎完全静止的状态，消除几乎所有的内禀属性，例如自旋、偏振、角动量、频率等等。我称之为‘静息’形态。”

    何博士接口说道：“说实话，当我看到您提交的技术资料时，我真觉得难以置信。这种情况违反了量子理论的不确定性原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这是可能的，但是只能发生在一瞬间。飞秒级别的时间范围之内。”齐厚直眼神灼灼，伸手指着实验室内的机器，以一种极为自信的语气说道：“这台机器的超导线圈内有强大的电流，能产生比地球磁场强大1000万倍以上的强磁场。当多个强磁场以特定相控阵列进行叠加时，可以形成一种瞬时超强能量矩阵，会对体内的钠-钾离子对产生‘静息’作用。这其实意味着，岳光理，还有寇小爽，你们两个人在那一瞬间，大脑是几乎没有神经活动的。”

    岳光理感觉背后的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他不清楚所谓的“静息”是什么，但是，大脑不活动了，这不就是死亡吗？他转过头去，看到寇小爽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这个消息可太震惊了。

    “放心，你们不是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嘛。在飞秒级别，人类意识竟然是可以续断连接的，非常有意思，不是吗？”

    齐厚直回复了温和的语气，笑着说道：“我们前期是经过大量的动物观察的，不然怎么可能直接进入人体研究呢。何博士，你们的实验动物是不是也是活蹦乱跳的？”

    “确实没有看到明显的不良反应。”何庆昭点头道。

    “而接下来的第二个关键步骤，我称之为‘纠缠’。这就要用到我们芯源科技自己研发的黑科技产品了。”齐厚直的手指指向实验室内大机器正前方的那个纺锤状的设备。

    在公司另一侧，是计算机中心，在这里有一个云端服平台的处理器，能够连接到芯源科技北美母公司的量子计算机“芯源号”上。“芯源号”是一款以离子阱技术为基础的量子计算机，它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像超导量子计算机那样，必须在超低温下工作。李赫已经接完了电话，她并没有回到会议室，而是进入机房内。有几个维护主机和监测数据的员工在做着各种操作，看到李赫进来，都停下手头的工作向她点头打招呼。

    李赫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则熟练地打开几个显示器。这些显示器上面跳动着复杂的图像，有波动的线条，有闪烁的光点，还有旋转的扇面等等。她盯着一个显示器看了半天，又在键盘上不断地输入一些指令，然后各个屏幕上又开始了一轮新的运算结果显示。最终，随着一声轻微的提示音响起，屏幕上弹出一个提示框，上面显示“桥接程序安装成功”。

    李赫叉掉了这个提示框。

    “那是‘纠缠盒’，是一套离子阱装置，相当于一个量子芯片。是我的终生心血所在。”

    齐厚直眼神灼灼，甚至有几分狂热地盯着那个纺锤状的设备。

    “‘纠缠盒’内有预先导入的钠离子。在强磁场使脑神经‘静息’的一瞬间，它同样会激发‘纠缠盒’里面的离子进入高速运动状态。这时我们会控制一个光栅门，使得钠离极快的通过并发射出去。而在颅内，通过导管介入了一个引导电极，会将这些钠离子引导至特定的脑域。然后，神奇的事情会发生，在神经元‘静息’状态消失的一瞬间，这些离子有一定的几率停留在脑内，并和神经元内外的钾离子发生量子纠缠，从而影响脑神经元离子运转过程中的量子态信息。”

    岳光理听得脑袋嗡嗡作响。什么纠缠、跃迁，这一大堆专业术语，让他只有高中物理知识储备的大脑完全无法听懂。他仿佛看到了一阵凌乱的量子光，他们像幽灵一样，进行神秘而不明所以的闪现与消失。这种混乱的场景，使他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而混沌，像是一锅咕噜咕噜冒泡的炖汤。

    “我想提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中科院非常关心的，我们需要请教一下齐博士。天衍计划试验究竟怎么来提升思维活跃度？很感激您对试验的详细步骤进行的介绍，很多细节光是通过文件资料是无法了解的。但是我想，天衍计划有着如此复杂的技术细节，却没有体现它是如何提升智力的。”

    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艰深晦涩的讨论，大家讨论了相当多的理论和试验的细节后，何昭庆终于问到了这个关键问题，这也是岳光理也非常关心的。或许，提升智力和出现幻觉，就好像药物治疗的正副作用一样，是相伴相生的。

    “是涌现！”齐厚直非常干脆地给出解答。“首先利用强磁场，我们可以实施大脑神经元的量子活动的‘静息’操作。当‘静息’结束后，大脑自动重启。这时，发射到神经元内部的离子对，会在大脑的内部发生复杂的量子纠缠作用。这个过程，会一定程度上提升‘涌现’的幅度，从而带来更加活跃的思维意识。最终表现出来的，就是智力提升。它包括更加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创意和计算能力。”

    就像往池塘中丢下一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