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背后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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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动荡之年(二)

    几家欢喜几家愁,福祸总是相依的……

    8月间,施老爷子族中的一位堂妹,古稀之年,却在外出途中遭遇车祸,被撞断了一条腿。施家老太太听闻消息,焦急万分,在打听到对方所住的医院后,便一直寻思着前去探视。

    那日周末,小宝开着新买的车回到施家老宅。

    “小宝,金花奶奶被车撞断了腿,现在正在镇医院里动手术,我想去看看她,你能不能开车载奶奶去一趟?”
小宝正在施小国的帮助下,用吊来的井水冲洗着的车身。他头也没回地说道:“这车是华儿陪嫁来的,钱是女方家出的,你没有权利坐这车。”

    施老太太瞬间呆立住了。她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嫌弃自己偏心,不待见她;她知道小儿媳素来与她不睦,不愿搭理她;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小带在身边,一手带大的孙子,对自己竟也是这般的冷漠,说出来的话犹如刀子一般剜着自己的心。心中滴血,眼中滴泪。施老太太默默转身进屋去了。

    这次,施大国终于坐不住了。他得知此事后,语重心长地对小宝说:“不管你爸妈和奶奶有什么矛盾,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你不应该搅合进来。你是奶奶的孙子,从小到大她都是怎么疼你的,你忘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她都第一时间想着你。就冲着这点,你也不能说出她没权利坐你的车这种话。以后再不可以这样了,知不知道?”

    小宝听完后,沉默不语,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施大国也是点到为止,见好就收,不再多言。

    那年“十一”假期,蕾蕾回到施家,就发现施老太太的神色有些不对。晚饭后,她在施老太太的屋子里陪着她聊天。

    无论蕾蕾说着什么,施老太太都是敷衍地笑一笑,随即低下头搓弄起自己的手指来。

    蕾蕾顺势看向施老太太的手,这是一双骨节突出、干枯苍老的手,因长年在田间地头干活,掌纹里已被染成一条条黑色的沟壑,指节也因为繁重的劳动而变形。蕾蕾看着很是心疼。

    默默地观察了一番之后,蕾蕾突然惊讶地问道:“奶奶你的金戒指呢?老爸那年劳务输出时给你买的那只戒指呢?你怎么不戴了?”

    施老太太脸色几经明暗,最后幽幽地开口道:“蕾蕾啊!那枚戒指我还给你爸爸了。当年你爸孝顺,外出回来带了两枚金戒指,一枚给了你外婆,一枚给了我。我这一生穷苦,你爷爷在世时从没给我买过首饰。要不是你爸,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法过上穿金戴银的日子。如今,我也算是戴过金饰、享过福的人了。现在趁我还有能力处置这些财物的时候,我把这枚戒指还给你们,毕竟这是你们的东西。要是我现在不还给你们,万一日后我去了,这枚戒指最后还能不能再回到你们手中,可就难说了呀!”

    施老太太一番话将自己说得肝肠寸断,几欲落泪。蕾蕾听得也是心下恻然,唏嘘不已。但她不好在这个时候去火上浇油,只得按耐下自己的情绪,开口劝慰施老太太道:“奶奶你是有大福气的人,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吶!”

    施老太太对着蕾蕾凄苦地笑了一笑,蕾蕾将手放到了施老太太不停搓揉的手背上,施老太太翻过手掌,将蕾蕾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满是老茧的掌心中。

    蕾蕾陪着施老太太说了近两个小时的话,直到老人家犯困了,蕾蕾才回到自己的房中。她将戒指的事情悄悄告知了杨慧。不料,杨慧早已知晓此事。

    “我回来之前你爸就把那枚戒指交给我了,我把它和其他金饰品一起锁起来了。”杨慧解释道,“我回来那天你奶奶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杨慧的语气中也是充满了唏嘘。

    母女二人不知道就这话题还能聊些什么,便索性撂下了,各自洗漱之后,睡觉去了。

    施老太太的一番话深深的触动了蕾蕾的心肠。蕾蕾一直觉得杨老太太的一生是凄苦的,可是和施老太太一比,至少她还享受过富贵,她过过好日子。可施老太太呢?她这一生又该如何评价呢?

    思绪翻飞间,蕾蕾点开了电脑中的相册,翻出了2005年蕾蕾在施家老宅为杨老太太和施老太太拍的一组照片。翻着,翻着……蕾蕾的视线锁定在一张照片上。这照片原本是蕾蕾在拍杨老太太的。照片正中,老人家正站在施家的自留地里,背景是施家的楼房。当时因为被画面中美好的瞬间温暖到,蕾蕾曾为它取名“岁月静好”。可是此刻细细瞧来,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却显得格外的刺眼。照片的左下角,施大国家门口的台阶上,施老太太一身粗布劳动衣,系着粗布围裙,也正笑呵呵地面对着她的镜头。蕾蕾将照片不断放大,以便能更清晰地看清施老太太的面容。在施老太太灿笑如花的脸上却是一对空洞寂寞的黑眼眸。莫名的不详气息,攀上了蕾蕾的心头。她赶紧关掉了相册,强按下正因不安而狂跳不止的心。不断告诫自己,这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不要想太多。

    施老太太的神伤还没缓过劲来,施二妹家再添堵心事。

    先前在施大国的出面下,盛洁返回了婆家。之后倒是消停了有小半年的时间。不曾想08年年初的时候,她竟再度闹起了离家出走,而且这次并没有回娘家,而是彻底失去了踪迹。

    当施家兄妹几个向施二妹询问情况时,她除了唉声叹气,淌眼抹泪外,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顺发这次再没有保持沉默,听到众人的连番追问后,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道:“我们到底是叫那个狐狸精给骗了。”

    “姐夫,这话是怎么说的?”施小妹追问道。

    “她刚回来那会儿的确很安分,没再和我们闹过。我们以为她是真的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了,也就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呢?”顺发无奈地摇着头,“半年后,有一次她从娘家回来,突然说是娘家房子年久失修,要重新翻建。还说她是家中独女,大留是盛家的女婿,盛家造房子,他们夫妻两个应该要出点分子钱,孝敬一下她的父母……”

    “她要了多少?”施小妹等不及顺发絮絮叨叨地说完,直接问出了她关心的问题。

    顺发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知道,为了给小娟和大留筹备婚礼,我们欠了一屁股的债,这两年才陆续还清,哪来的积蓄呀?我们自是说没钱赞助。可盛洁说大留那里有存款,说他工作了这些年积累下了好几万。还说,大留说过这笔钱平时不能动,只有到了关键时刻才可以拿来应急。”

    “大留总算也知道开始为自己盘算了。”施小妹露出了欣慰的口气。

    “既然是应急的钱就不能拿来造房子了。”施大妹听了半天终于出声道。

    “对盛洁来说他们家造房子缺钱,难道不正是关键时刻吗?”施小妹抢在顺发之前开口,算是对施大妹刚才那句话的回应。

    “你们就真的给了?”施大妹追问道。

    顺发默默地点点头:“不给怎么办?没钱给不了倒也算了,有钱不给,她要是再闹起来,我们哪里受得住啊?”

    “你们……”施小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平时不是挺横的吗?怎么在这个儿媳妇面前一点做公公的威严和派头都没有呢?反倒叫一个晚辈给制得死死的。除了会对我们耍威风外,竟没有一点别的本事,还像不像个男人啊?”施大妹把之前受的顺发的气,这会儿一股脑地全还回去了。

    “你……”顺发被说毛了,正待反击。

    “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施大国开口打断了两人欲起的争执,黑着脸说道。

    “她这是摆明了要讹大留的存款,家里造房子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施小妹道出了盛洁的真实意图。

    “这些难道我们看不出来了吗?现在她钱骗到手了,人又失踪了,我们要上哪儿找人去要回这钱呢?”施大妹问出了所有的疑惑。

    “你们有没有上她家去找过?”这是施小妹对着顺发夫妻二人提出的问题。

    “怎么没去找?”施二妹满脸焦虑地说着,“他们家一口咬死她没回过家,不肯交人出来,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那次去他们家还差点跟盛洁的两个舅舅打起来。”

    “盛洁平时都爱上哪儿去?你们有没有去她经常会去的地方找过?”施小妹再度问道。

    顺发和施二妹二人齐齐地摇着头。

    “是没去找?还是不知道她平时都上哪儿去?”施大妹逼问道。

    “我们是真不知道。我们平日里躲她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没事找事地去关心她平时都上哪儿去呀?她不来找我们麻烦,我们就谢天谢地了。她的事我们从不过问的,省的自找晦气。”施二妹但凡提到盛洁,脸上的表情就跟见到瘟神一般又惧又怕又厌又嫌,又无可奈何。

    “前几日,我倒是听说有人在镇上的步行街上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手挽着手在那儿逛马路。”一直在旁默默听着大家说话的何彩云,此刻突然间插嘴说道。

    “什么?这事是真的吗?”施大妹急得差点从位置上跳起来。

    “这还得了,骗钱也就算了,居然还干起这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了。”施小妹也跟着埋怨道。

    “直接上法院打官司离婚吧!顺便去把那存折里的钱都要回来。”施大妹果断提议道。

    “那崽崽怎么办呀?他这么小,这要是大留和盛洁离婚,崽崽十有八九是要判给女方的吧?”顺发显得很忧郁。

    “这绿帽子都快戴头上了,你还在顾及这个吗?”施小妹讥讽道。

    “咳咳……”施大国在一旁咳嗽了两声。

    施小妹自知失言,悻悻然闭上了嘴。

    “离婚是万不得已实在没法的最后选项,目前还是先想办法找到盛洁,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吧!”施大国沉声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施二妹赶紧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