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不明生物体，我只能这么说。”叶见把手搭在方向盘上，似乎在想着如何更好地定义它们。过了半晌，他又说，“也是我们特防队成立的直接原因。”

    蓝天从他的话里听出某种不太合理的意思：“你说那大家伙也是——一个生物？”

    他故意把“个”字咬得格外重。

    叶见点头，又说：“理论上，它还可以更大。”

    “那它还能更小吗，”蓝天问，“比我们刚才车库碰到的还小？”

    叶见想了想，说：“理论上现在不可能。”他说着，随手一拍蓝天的前胸：“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不过——”蓝天有些奇怪，“我怎么不记得我还见过什么，叶头儿，您能稍微把话说清楚一点吗？比如刚才说的什么特防，我现在有点云里雾里的。”

    “特防啊——特种防卫队，处理一些外面处理不了的东西。”叶见挠了挠头，说：“刚才电梯里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看你神色不太对的，以为你在宿舍里看到了一只。”

    “宿、不是，”蓝天差点一口唾沫呛到，他咬住下唇，缓了几秒，才说：“我那是……”

    蓝天想象了一下，晚上睡觉前，一拉开被子，被子底下慢慢飘起来一堆斑驳粗糙的半凸圆盘……

    他一个激灵，觉得睡走廊也挺好的。

    叶见“唔”了一声，半笑不笑地问：“是什么？”

    蓝天纠结几秒，还是低声说：“是发现你是位新妈妈。”

    叶见差点一把掐了车的自动驾驶，声音也高了半个八度：“我是什么？”

    “新手妈妈……”蓝天说，“虽然看不太出来，但也很不容易吧。”

    “我是男的！”叶见一手臂从后面绕过蓝天，又狠狠砸在他肩上，之后卡住他的脖颈用力一压，这才松开，面不改色地问：“我哪儿像个姑娘，秀气？”

    蓝天咳嗽几声，问：“那你为什么要用促宫缩的药？”

    “止静脉出血的。”叶见没好气地说，“合用硝酸甘油，几十年前就不这么开了，但我觉得还好。”

    “那我刚才喊你‘叶姐’……？”

    “姐？”叶见“哦”了一声，说：“我以为你直接叫我名字，虽然也不是不可以。”

    蓝天往椅背上一靠：“那多不礼貌，你现在还是我教员。”

    叶见似乎笑了一声，说：“如果你留在特防队，以后也可以叫我队长。”

    “就因为我见过‘索非拉’？”蓝天问，“见过可不意味着能打过吧，我还见过你呢，我玩心眼玩得过你吗？”

    “在你看到猎隼一号前，我在你的死角观察很久了，我出现是因为你想替下面的居民区挡了一次撞击。”叶见说，“你可以躲，它瞄的也不是你，你想护住下面的居民区，没猜错的话，侧压操纵杆，方向舵左偏，副翼摆正后迅速抬机头，右输出阀门推到底，是打算用机翼侧方迎上索非拉？”

    蓝天“嗯”了一声，“下面……机翼失控我也有把握让六号机掉海里。”

    “俯角二十度冲海，你来不及弹射。”

    蓝天说：“没想那么多。”

    “想要保护更多人，这很好。但以后也要想你自己。现在是‘索非拉’，以后可不一定。它是个引子，后面还不知道跟着什么呢，我们一直往外拓展，谁知道是不是把地盘圈到了别家的地盘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叶见问，“你敢不敢去深空和那些东西硬碰硬。”

    “敢。”

    “很好，这才是临时队员该有的觉悟。”叶见笑笑，探身从后座储物箱里拿出一套牛皮纸袋，又说，“我们都是临时的，不过索非拉的事结束了，番号就能留住。”

    “这么重的任务，”蓝天蹭了把前额的口子，随口说：“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已经结束了，刚才是最后一个。”叶见说，“它叫索非拉，是因为它体内存在一种火星命名为‘索非达’的大分子活性物质，可以作为探测信号。索非拉可以在特定情况下被诱导融合，融合之后不可拆分，上次诱导本预设轨道是地月系外，但它直奔地球，像是有目的一样，我们只能中止融合，所以难免有几个漏网之鱼。”

    “只有一个漏网之鱼，那还好。”话出口，蓝天意识到有些不对：“我记得大气层外有空天拦截网啊，它怎么进来的？”

    叶见苦笑了一声：“谁说就一个的。至于空天，呵，刚成立两个月，我们已经欠了八千万了。”

    “空天防御被炸了？”

    系统电子音几乎同时播报：“您已靠近目的地，前方一公里，车辆右转进入涉密地区，导航将自动断开，请您切换手动模式。”

    “不止。”叶见瞥了眼导航路线，断开自动驾驶，减速靠右，拐进旁边只有四排路的匝道。他把速度减到二十迈，又说：“天儿，你先别和我说话。”

    叶见歪七扭八地把车横在了几个停车位里，示意蓝天下车跟自己走，之后用自动泊车让车自己调整进车位。

    叶见站在那儿想了想，对蓝天一伸手：“微冲给我。”

    “是。”

    叶见随意检查一遍，转身和自己的那把一起放回车里，换出两支更为轻巧的电子束式，顺手递给蓝天一把：“索非拉的外壳能反射激光，所以不能用激光和电子武器。”

    蓝天道声谢，却又想起了什么，有些奇怪地问：“刚才为什么是空尖弹，它穿透力不高吧。”

    “瞬时空腔大么。子音剖过一只打下来的，高度怀疑它们是有智能的。”叶见带他进了电梯，又摁下十九层的按键。

    地球地面基地的电梯是需要用职衔章识别楼层的，但这里不需要，可能是因为月面基地的人员相对简单，没必要防着什么。

    但到了十九层后，电梯门却没开，叶见说：“往旁边站一步，有虹膜识别。”

    他照做，出去后刚要习惯性地去挡电梯门，叶见又说：“别碰，一次过一人。”

    看来月二基地防护比地球地面还要严密。看着哑光金属质感的走廊，蓝天没敢再乱动什么，叶见带他穿过半透明的栈桥，身旁一片错落的星河。

    是月面基地的探照灯。

    氙气灯打在磨砂玻璃上，霸道的强光便霎时弱化，散成朦胧而璀璨的点点流光。

    备勤指挥室在栈桥的另一端，里面的设备大多是蓝天没接触过、更叫不上名字的，只知道最中间的是一台全息投影，但也比飞行支队示教室的那台先进很多。

    “叶头儿，你去换药……”一个女孩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略一停顿，她又说：“这位是……蓝天？”

    “嗯。其他人还在外勤？”叶见一拍蓝天的人后脊，简单介绍：“这位是顾结，这位飞行员蓝天，你们见过。”

    顾结笑着说了声：“你好。”

    顾结的加入让蓝天对“特防队”有了更为直观的印象，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下午好。”

    “你先跟我去一趟，回来随便找个位置，不用那么拘谨。”叶见笑了笑，后面半句话是对顾结说的：“你以后跟小天练，别总盯着我这老胳膊老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