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宇文似是知晓此时此地当有此人，进门把衣服放好，倒了两杯茶，“怎么也不倒杯茶喝着。”

    “公子这是买了甚么？”小红打开桌上的袋子，拿起一件法衣翻看，“料子是极佳的，只是这绣工一般，平白糟蹋东西。”

    “你还懂这个？”宇文这话不是质疑，而是惊讶。

    “哼，公子莫要小瞧，我知道的还多着呢。”小红把衣服又原样放好，“公子哪来的钱？这法衣怕是不便宜呢。”

    “嗨，有别人帮着付了。说说你，接下来打算如何？继续留在清水郡还是？”宇文正色道。

    小红伸出食指拨弄茶杯，左一下右一下，甜甜道：“公子对奴家这般好，奴家当然要紧紧追随公子而去啦。公子去朝歌，奴家也要去。”

    ？

    “我曾听人说朝歌城里鱼龙混杂，人心叵测，你还是别去了吧，太危险。”

    “有公子保护，不怕呢。”

    “哎真别去。”

    “真得去呀。”

    “真的？”

    “真的！”

    “唉——”宇文劝说无果，长长叹息，“解药先给我。”

    “还不行，得等到了朝歌再给公子。”

    “你们真给我下药了？！”宇文说那话只是试探，这一试探小红还真承认得直白。

    小红看他急了，吹一口本就凉透的茶水，眯着眼睛笑。

    “公子别生气嘛，谁让你老是想着害我？这解药啊，也不是我不愿意给你，我也没有啊。只有楼主有解药，公子还是安心替楼主做事，说不定楼主一开心，就给你了呢。”

    宇文沉声道：“你们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若是还没到朝歌我便毒发身亡，怎么办？”

    “放心啦，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当初给公子修补识海真像的灵药，其实有个隐患，会在识海埋下一个印记。这个印记呢，会……”小红把手举到眼前，五根手指合拢又散开，“嘣！”

    “好喽，关于公子所中之毒我也就知道这些，可都告诉公子了。不过啊，解药我没有，但是可以送一样别的东西给公子。”小红神秘兮兮地说道，走到宇文的枕头下抽出来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到了桌子上。

    “哎，”小红羞红了脸，拍开宇文探过来的手，“怎的如此毛躁？等以后夜深人静时偷偷看。”

    宇文感知一番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这册子似乎就是个册子而已。前后两面皆是雪白一片，纸张是特制的，薄如蝉翼，叠放在一起约莫十来二十张，没有装订的痕迹，左边却是紧紧粘合在一起的。

    呵，什么肮脏玩意，你要我看，我偏不看。

    “好啦，该交代的该说的都聊完啦，我要走喽，公子早些歇息吧。等到了朝歌，还会再见的。”小红行了个福礼，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标准姿态与两人初见时如出一辙。

    “等等，”宇文眼疾手快抓住小红的衣袖，说道，“再见不难，总不能再小红小红的叫？这也不愿告诉我，挑灯楼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婢子名叫红酥，一楼监。”

    “册子一定要看哦！”

    说罢，小红，不，红酥轻飘飘地离开了。这一别，却不知何时再见——当然，宇文并不想再见是了。

    …………

    第二日吃过早饭，姜袭儿一行登上了马车。按常理，董宏是要备一顿送行宴的，姜袭儿等人应该正午吃了再走，这与巴结攀附关系不大，官场规矩就是这样。

    不过显然姜袭儿不在意也不愿意这顿送行宴，于是几辆马车滴滴答答，非常低调地穿城而过，直奔朝歌而去。

    众人各占一辆马车，不带随从跟班，甚至连马夫都不需要——这些马也非凡马，皆有“老马识途”之能，去个朝歌不在话下。

    跟随姜袭儿来支援清水郡的人并不都是太子党。姜袭儿的马车在最中间，宇文的马车紧随其后。

    坐在马车里，没有半点颠簸之感。宇文坐在里面，只听声音感受清水郡的街道百态。走着走着，一阵奇特的叫卖声在各种混乱的声音中显得那么扎耳。

    “龙衣兄，朝歌驴得意也如此有名么？生意做得这么广！”宇文掀开车帘瞧瞧不断远退的小推车，说道。他无需放大音量，自然能让旁人听不见而姜袭儿听得清楚。

    “嗯，也算是朝歌城市坊间有名的小吃了。他这过于怪异了，应是假冒的。”姜袭儿自幼长在朝歌城，极为接地气，对朝歌城的风土人情、市井百态知之甚深，“朝歌城有趣之物不少，应当不会让宇文兄失望。”

    宇文简单应答了，心道也难怪，哪有驴肉火烧是“又香又甜又辣又咸”的？

    旅途不长，从清水郡赶回朝歌，就算路上走走停停，以马车这样的飞速，十日左右也够了。只是宇文没带解闷的玩意，修行也提不起心思，终究有些无聊。

    马车出了城门，往官道上走，速度彻底提高。宇文自简单行李中抽出一本册子捧在手里。

    当时想着不要，可宇文还真不敢真不要。红酥把这东西说的极不正经，他知道多半又是在调笑。可这册子里面的东西是好是坏，如今还不能下定论。不过宇文也还没打开它。

    他吃的药都是上品乃至绝佳，见南山一役受的重伤原先好了不少，可虎穴之变他又强行施展修为，最终又掉回去了。

    总而言之，真像裂纹大体修补好了，他现在的战力大致与一尺境相当。药力还在不断温养他的身体，再给一些时日，三尺境应该是回去的。但能否重回巅峰，则未可知。乃至于这对以后境界能否更近一步造成的影响也说不准。

    还有一件事。背部文身他谁也没告诉。始料未及的是，虎图以这样的方式被他得到。他仔细研究过这文身多次，一直找不到头绪。而这文身也没有动静，就像真的只是在他背部多了一层色彩一般。

    只不过，这可能吗？

    同样悬在他心头的，还有红酥说的识海印记。这东西随时可能毁了他，一日不除，他一日如鲠在喉。

    他撩起车帘挂在车窗旁的钩子上，支着下巴发呆。窗外是大片大片新开垦的田野。

    前世上学或出差，每每旅途较长时，他就喜欢挑选靠窗的位置坐。窗外交接变换的风景，总能平复人们的心境，又勾起无名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