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问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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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往年秘辛

    秋风萧瑟,带走了最后一点暖意。

    虽说是修道之人,可像李风这样,一个灵童,没穿衣服躺在深山幽谷中,背靠冰冷石碑,那也不舒服。

    山风一刮,李风一个哆嗦就醒了过来。

    佳人已去,留有余香,仿若一场春梦。

    正要起身,奈何好久没活动的手脚罢了工,只能继续躺在冷风里。在寒风里想着:

    张大成平日里待他不薄,虽然只接触了不久,但记忆里,心里已经默认了这个便宜师父。还有那黑衣男子也是李风在盟里的前辈。柳嫣然杀了这两人,就是他的大仇人。

    偏偏现在柳嫣然和他有了露水情缘,这算怎么回事。

    身体上的一时愉悦带来的却是心中的无限悔恨。

    就像小说里说的一样,哥们犯了大多数男人的错。不对,哥们这可真是迫于无奈,各位看官老爷可得给作证啊。

    眼不见心不烦,日后再说。

    好不容易手脚恢复了自觉,李风正要起身,天空中突然出现了穿着鹅黄长衫的三个道人,眨眼就到了眼前。看服饰,这几位明显都是李风在天道盟里的前辈。

    现在起身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装作还在昏迷,以缓解空气中的尴尬了。

    为首的青年人径直上前,大略看了眼李风,然后开始45度仰望夜空。

    面前的情景实在是有碍观瞻。

    其他两人则迅速清理现场,马上就把张大成和黑衣男子的尸体整理好,铁锤和大刀都收了起来。回到了青年人身边,也开始欣赏月色。

    我说,大哥们能不能慢点,手脚可真是麻利。

    李风正想乘机起来,发现附近不光没有衣服可穿,连个遮挡物都没有。毕竟是案发现场,自己是在场唯一嫌疑人,轻举妄动不如不动。

    我的老天鹅,以后在天道盟里可怎么混。虽然有碍观瞻,可千万别给弟子穿小鞋。

    李风现在很尴尬,尴尬又紧张。

    为首的青年人也很是尴尬,自己可以明显感觉到,地上这位身无一物,身份未明的男子呼吸急促,显然是在那装睡。但此人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很重要。此情此景,最好还得给对方留一个面子。

    他不说话,剩下的两位更就不敢动了。他们早就被青年人的功法能力所折服,一向惟命是从,马首是瞻。

    李风躺在那一动不动,好像在说:初次见面,未有准备,只能让三位前辈欣赏一下本人健壮的肱二头肌和臀大肌了。

    咦,空气似乎已经凝结,李风已经尴尬得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啦。

    还是山风太冷,实在冻得受不了。李风以二十几年辛苦练成的厚颜无耻神功,淡定的又诚恳的问道:

    “几位前辈,有衣服吗?”

    青年人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套常服,递给了李风。

    李风感激涕零,赶快拿了过来,迅速穿上。

    本来几人看到此处惨烈的画面,心有戚戚然,现在被李风一搞,心情放松了不少。青年人不禁莞尔一笑,接着是另外两人的哈哈大笑。

    我们是受过训练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李风无可奈何,只是希望几位这一笑能迅速把刚才的画面忘掉。

    连忙拜道:“弟子李风见过三位前辈。”

    “起来说话,你也是天道盟弟子?此处发生何事?”

    李风把昏迷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三人。只是把他自己稍微形容的高大了一点,更没说和柳嫣然之事,实在是羞于启齿。

    “我是章春风,这位是李随风,赵南风。你再想想有无遗漏。”

    李风又重新说了一遍。前后大概不差。

    章春风能看出李风说话时流露出对张大成的悲伤和对柳嫣然的复杂感情,再结合他狼狈模样,也大概猜出李风并未提到的一些事情。柳飘絮此人危险异常,事关重大,要马上禀报。

    章春风带着李风乘风而起,一行四人往天峰岭悬空寺而去。

    雁回山脉在晋州北部绵延三百里而竭,因其蜿蜒如蛇,被一路过的云游道人称之为常山蛇,故名常山。

    三百里常山岩峦叠嶂,诡怪难测。灵气郁郁,仙踪邈邈。

    那道人深入常山才见一道山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山上云雾缭绕,难窥真容。突现一道光柱冲破云烟,直奔金乌。

    看见那处出现白虹贯日异象,道人随即追踪而去,果然在山上获得异宝。

    从此道人在山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吞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光华,终于功法大成。此后开宗立派,所创天刀门,即为天道盟的前身,后人尊道人为天秒真人。此山名为天峰岭。天秒真人岁三百而亡。

    此后天刀门开枝散叶,发展迅速,一度问鼎晋州。天刀门创立六百年之际,门内高手为纪念祖师天妙真人,用大毅力施展手段,在半山云雾之中,凭空建一寺观,此观无依无靠,如云随风,犹如神迹,谓之悬空寺。

    悬空寺落成之际,金光大方,青鸾来贺。随后被福地洞天谱录入,高居第三。

    更有传闻,当年李白年轻时曾七入常山,终在悬空寺顿悟大道,随后踏剑而去,于雍州开宗立派,是为今日大名鼎鼎之剑宗。

    现如今,天刀门不在,改名为天道盟,虽无往日鼎盛,可威风不减。悬空寺依然位列福地洞天之九,在晋州仅仅位于绿柳庄碧玉峰之下。

    乌云密布,山风满楼。

    悬空寺内。

    一位眼窝深陷的中年人对着眼前的一盘棋子发呆。棋盘上黑白棋子犬牙交错,乱做一团。但细看便知:

    黑棋势大力沉,层层布局,对白棋步步紧逼。白棋左冲右突,已现疲态。尤其左下角一块白棋刚刚被提,如若再没有妙手,只怕顷刻间土崩瓦解。

    中年人脸色蜡黄,精神萎靡。手捏白子,久久未动。思考良久,手里的棋子依旧无处安放。

    门外一个道童端着茶水走了过来,正要给一旁的茶盏里续上茶水。一不小心,倒在了棋盘上,立时把上面的棋子冲了个七零八落。

    孩童自知犯错,立马跪倒在地,低声哭道:“弟子该死,求师祖宽恕。”

    中年人倒是神色不变,索性把棋盘上全部棋子一卷,扔回了棋盒里。

    淡然道:“哎,我自称神机妙算,但白棋败局已定,再下只是徒做挣扎,与你无关。”

    心中却想:师弟呐,这是天意让我以外力破困局。

    此人正是天道盟盟主,晋州巨擘冉道人。

    看向跪在一旁的孩童问道:“你是新来的弟子吧?见了几次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牛大宝,半月前拜入天道盟。”

    “这个名字有点俗气,从今往后你就叫北天好了。希望你以后能替我撑起这片天空。”

    “多谢盟主赐名。”

    “章春风他们该回来了,你去门口迎接一下,到时候直接进来无需通报。”

    孩童见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事,竟然没受责罚还喜得师祖赐名,兴高采烈的往外跑去,早忘了收拾桌上的茶渍。

    冉道人脸上的寒色一闪而过,起身站到了窗前。看着窗外萧瑟秋风,乌云遮日,叹道:

    “寒冬将至,今日时局,换做师弟你该如何谋划?不是当年师尊优柔,现在如果是你我并肩迎敌,何惧他柳乘风!如今…”

    山风入楼,把冉道人身上的明黄长衫吹得猎猎作响,长衫上绣着的弯刀如活物一样张牙舞爪。

    一个剑眉星眸的青年人这时进了屋子,拱手道:“弟子章春风参见盟主。”

    冉道人转过身来,看见章春风一脸严肃,知道事有不妙,摆手道:

    “春风,坐下说吧。”

    “多谢盟主赐座,晚辈不敢。初步断定,绿柳庄的柳嫣然救走了一个名叫柳飘絮的女子。”

    “我知道了。不过你对师伯还是生疏。”

    “这些年师伯对弟子的悉心栽培,弟子一直铭记在心。”

    冉道人听到章春风改口师伯,呵呵一笑,甚为满意,话锋一转。

    “你能有今日,最应该感谢的并不是我,是你师父把你领到这长生路上,才有你今日威震晋州的大名。”

    章春风不语,但眼神迷茫,似乎在回忆那些早已刻骨难忘的画面:晨曦中,夕阳下,山谷里,楼顶旁,都有一大两小,其乐融融。

    “你入天道盟多久了?”冉道人打断了章春风的思绪。

    “晚辈七岁上山,在这悬空寺里已经待了二十三年。”

    “你本来天资聪慧,又刻苦修炼,如今在这九州万里,也算得上出类拔萃。可饮水思源,吴师弟对你倾囊相授,他才是你长生路上的明灯,是你唯一的师父。”

    章春风依旧不语。

    冉道人知道其中缘由,但现在棋差一招,只能把早已想好的娓娓道来。

    “你可知今日从风月幻境逃走之人是谁?”

    “如若弟子所料不错,今日之柳飘絮,就是当年之飘絮仙子。如今虽声名不显,但十五年前,弟子印象中的飘絮仙子艳名远播,晋州闻名。他和师”章春风还是没叫出口。“那人之间的瓜葛,亦有耳闻。”

    “是啊,十五年前飘絮仙子弱冠之年便晋升灵师境界,被誉为绿柳庄百年不遇的天才,传闻柳乘风这个老家伙甚至要把已有百年没人继承的圣女之位传给他这个宝贝女儿,可惜啊,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何尝不爱英雄。

    当年柳飘絮和你师父不打不相识,两人在明争暗斗中滋生感情,吴师弟一时被她迷惑,俩人竟然私定了终身。后来还妄想化解两家的不世之仇。只是我们天道盟和绿柳庄的仇根深种,两人不自量力,结局早已注定。

    你师父当年惊才艳艳,谋略功法不在我之下,当年我一心修炼,不问政事,这盟主之位本该是他的才对。可惜为情所累,才和我们的师尊翻脸无情,被禁足常山。

    这柳飘絮竟然独闯常山寻你师父,被盟中长老发现后,师尊为了让吴师弟斩断红尘杂念,想来吴师弟那时也有顾全柳飘絮安危之意,说出两人一刀两断之语。

    爱之深,恨之切。后来柳飘絮走火入魔,陷入癫狂。失手错杀你师兄,这你都知道。”

    章春风眼角含泪,默然不语。

    “吴师弟受师尊之命,和我亲手布下了风月幻境。柳飘絮作为绿柳庄内定的下一代掌门人被困常山,柳乘风不可能坐视不管,不料引发了几十年来两派间最大规模的一次争斗。

    毕竟此事因吴师弟而起,后来大战中他又露出对绿柳庄手软之心,导致人心浮动。虽然绿柳庄也伤亡不轻,止了干戈。但盟内弟子血流成河,死伤惨重,这一仗我们大败。

    吴师弟因此触怒了师尊,他被逐出悬空寺,再没有回来。外界只当是你师父和柳飘絮双双叛离师门,私奔在外。”

    冉道人娓娓道来,章春风已经眼泪婆娑。章春风这才知道当年师父失踪之秘,原来竟有这般秘辛。自己是冤枉他了。

    “柳飘絮被囚禁在常山,此事非同小可,你师父被迫离开师门,传扬出去实在有损他的清誉,这些年,师伯实在不忍出口。”

    章春风十五年来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十五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已经记不起其音容样貌,但自信只要再见,必然一眼认出。

    “现在我被刺在前,柳飘絮脱困在后,明显是绿柳庄大打出手的时机,你觉得我们能有几分胜算。”

    这些年绿柳庄获得神秘助力,实力发展迅猛,一直在蠢蠢欲动。如果真的动手,天道盟怕是真的覆灭在即。

    章春风摇了摇头,以他所见,天道盟毫无胜算。

    此时也已经听出,如今能解天道盟之困境的就在师父身上。可师父消失一十五年,从哪寻来。经过当年恩怨,师父是否还会对师门援手,也未可知。

    冉道人似乎看透章春风心中所想,两眼放光的说道:“此事一在你,二在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