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洗碗的功夫，李安就接到了季洋的电话。

    小季开门见山，“老师，我退出乐队了。”

    李安并不意外，只是他没想到季洋动作那么快，“轻松了？”

    小季：“嗯，早就决定了，只等今天的演出结束，刚才大家都在挽留我，可是我真的”

    李安：“明白，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这没有问题，我相信你也是深思熟虑过后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小季：“是，刚才我也和我爸妈说了，我爸支持我，我妈好像不太理解，她觉得我玩玩乐队挺好。”

    李安：“你别说，你妈这个我还是有点意外的。”

    小季：“哈哈哈，老师给你讲哦，自从我上大学之后，我妈真的变好多，她那天还问我学校有没有人追我，我说没有啊，我妈说不可能，笑死我了。”

    李安跟着乐道：“我也感觉你妈在你的问题上变化挺大，关键还是你让她放心，再者你都是大学生了。”

    小季：“嘿嘿，老师我寒假打算精练299的后半部分，争取明年夏天开始攻克740。”

    李安：“呀，都计划好了？”

    小季：“我也不太确定，所以想问问您。”

    李安：“没问题，注意不要陷入形式。”

    小季：“提取核心。”

    李安：“对，其间再穿插点浪漫作品，你自己选选，我也帮你选选。”

    小季：“好滴老师，还有老师，您有没有合适的键盘手给乐队推荐一下，我真的挺不好意思的，可我又不认识什么人。”

    李安沉吟片刻，客厅扫了一眼，压低音量道：“哎，我先问你个事。”

    小季：“老师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李安：“你等一下。”

    “琳琳你先洗，洗完赶紧睡觉。”

    说着李安回到自己的卧室，“季洋，我问你点事，你先什么都别问，你就回答就行了。”

    小季心想什么事情这么神秘，“老师您问，只要我知道。”

    话到嘴边李安还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们的主场吉他手，薛莉，她单身吗？”

    小季：“？？？？？”

    片刻，“应该是单身。”

    好，好，好。

    李安一听这话，替老汤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至少老汤还是有那么一点机会的，而且眼下不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

    人家缺键盘手啊。

    小季：“老师，我还是得问问怎么回事。”

    李安：“你先别管了，键盘手的事我帮你搞定，绝对包他们满意。”

    小季再次打断：“老师您等等，虽然不知道您是帮谁打听，但是有件事我得告诉您。”

    片刻，“老师，她是T。”

    一道雷劈。

    仿佛土拨鼠的尖叫响彻卧室的每一个角落。

    见老师没有动静，小季小心问：“老师您明白什么意思吧。”

    长叹一口，李安虽然分不清TP，但是他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就算他能分清，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对老汤算不算祸不单行呢？

    “哎。”

    师爷啊师爷，李安一边叹气一边又想笑，老汤果然是个奇人。

    “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李安拿着电话卧室里转悠起来，“我能有什么事，你不都猜到了，我是帮别人打听的，哎。”

    小季问得更小心了：“老师，是汤老师吗？”

    李安本没打算告诉季洋，可季洋问得如此直接，他也就没必要隐瞒什么了，毕竟下午薛莉在门外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两人之前有过那么一段简单的邂逅，他现在又这么问季洋，季洋很难不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是，不过事情可能和你想得不太一样，就这样吧，保密昂。”

    小季：“您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您也替我保密，学校知道的人很少，我也是一次意外碰到了，所以队长才告诉了我。”

    李安：“放心吧，她是之前就是这样吗，还是说？”

    小季：“听说她大一的时候有一个校外的男朋友，也是玩乐队的，后来分手了，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平时没人提她的感情问题，好像大家都挺回避的，他们之前都是一个圈子的，应该都知道，需要我帮汤老师再打听一下吗？”

    李安：“别了别了，这事到此为止。”

    小季：“老师，汤老师这趟来专门是为了看我们的演出吗？”

    李安：“不是，他是来找我的，他辞职了，打算来蓉城发展，正好碰上你们演出。”

    小季：“啊，是来投奔您吗？”

    李安：“投奔谈不上，差不多吧，这事下次我慢慢给你讲，行了，你赶紧休息吧，马上期末考试了，抓紧时间吧。”

    小季：“嗯，老师晚安。”

    李安：“晚安，你写的那段旋律特别好，加油。”

    小季：“嘿嘿，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哒。”

    等老师挂了电话，小季轻叹一口放下电话，她刚才本想告诉老师一些关于她对创作的想法，但是她没说，眼下对她最重要的是提升自身的演奏能力。

    感觉一眨眼的工夫一学期就过去了，她有时还觉得自己刚上大学。

    得抓紧时间啦。

    至于汤老师，她只能说想开点吧~这种事情~不过汤老师的年龄是不是有点太大了，相比薛莉而言。

    反正她要是找男朋友可不会选择比自己大那么多的。

    【T，tomboy，指中性打扮的女孩，但她们的性取向是女的，在女女恋爱中当老公】

    关掉百度百科，李安挠挠头，又多了点知识储备。

    “老师晚安！”

    门外传来小车的声音。

    “晚安！”

    李安隔门回应，待到门外不再有动静，他翻出老汤电话，却迟迟拨不出去。

    他看得出老汤动了真心，可偏偏遇到这种事。

    但是连一点实质都没有开始，更没真的付出什么，也算是及时止损不是。

    是好事。

    对，是好事。

    “琳琳你睡，我下楼转转。”

    小屋门口绕了一圈，李安穿上外套下了楼。

    “喂。”

    “老板请指示。”

    “别闹，咱们这没有老板，只有老师。”

    “哈哈哈，之前我信，现在我是一个字都不信，怎么啦。”

    “你还在外面呢？”

    “准备回了，喝两口？”

    “我去找你。”

    “我去找你吧，你给我发个地址。”

    “你酒店等我就行，半小时后见，挂了。”

    半小时后，李安乘车抵达全季。

    一进门就看到老汤坐在他们下午的位置上玩手机。

    老汤闻声抬头，起身收起手机，“去哪？”

    李安：“附近有家烤肉，陪我再吃点，晚上都没怎么吃饭。”

    老汤乐：“你要不给我打电话我回来就要订外卖了。”

    烤肉店就在街南八百米的地方，李安上次来还是和贾明玉和林幽幽一起。

    此刻店里已经没有多少客人，二人找了个卡座坐下。

    扫码下单，没一会工夫工作人员端来一盆火炭。

    老汤：“炭烤得香。”

    李安：“那必须的，我和林幽幽上大学那会，隔三差五几个人就组队过来，吃完都得排着队横着出去。”

    老汤：“哈？她也那么能吃？”

    李安：“能吃，她的饭量不次于男生。”

    老汤：“看不出来啊，她大学那会也瘦？”

    李安：“瘦，体质吧，她本地人，当时我们第一次来这家店还是她带我们来的。”

    老汤：“真好，我们学校门口有一家火锅，我们三个也是，我们更早，我们从中学吃到大学，结果今年夏天关门了。”

    李安：“你们学校门口的生意多好做，怎么关了呢？”

    老汤：“老板把房子收回去租给了一个杭市的老板，搞了一个电商工作室，弄挺大。”

    李安：“感觉现在互联网的尽头就是直播带货啊。”

    老汤：“可不，每天一批又一批地被卷死，可每天都有新团队入场，你要感兴趣也可以试试。”

    李安：“我？我哪有时间搞这些，我也不懂啊。”

    老汤：“万物皆可直播，你可以直播上课啊，就当玩玩往那一挂，又不影响你上课，说不定哪天你就火了。”

    李安摆手：“干不了干不了，你说录个上课的视频片段，讲讲作品上传到网上我觉得还行。”

    老汤：“很多都是这样开始的，就像你在B站发的那些作品，攒点粉丝，等到粉丝量差不多了，你就可以开直播了。”

    李安：“真能有人来看吗，薛大手直播你肯定知道吧，我刷到过几次，每次就三四十人在线，他就在那讲啊，弹幕也没人和他互动，他还老让观众扣1，我脚趾都快扣地了，根本没人搭理他，我还给他扣过两次1。”

    “他讲的那些东西真挺干的，他有东西的。”

    老汤：“你都觉得干了，那就是他的错，他本身定位就错了，想卖课就得把身段放下来，先搞点接地气的东西，搞点普通网友都能听懂的东西，上来就巴托克，干嘛啊，一开口就是我当年在哪哪哪如何如何，那你还来直播挂链接？”

    李安：“你看过他的直播。”

    老汤：“所有关于钢琴教学的直播间我都研究过，有时候不服不行，你别看有些人299的水平都够不到，但那课卖的你都不敢相信，他们压根也没想把课卖给想走专业的孩子家长，也没个老师的样子，直播间里左一声叔又一声姨，叫的比叫他爸妈都亲，人家定位精准，目标清晰，就是那些退休的，对弹琴感兴趣的大爷大妈，弄点老一辈的曲子，做成钢琴简谱，课程加乐器的打包价格也不贵，外加群里的线上辅导，就这么简单。”

    “相反说薛这样的，哎，有时候我也能理解，走在外面都是钢琴家，真要放下身段在镜头前像个卖菜的一样吆喝，也确实为难他们了。”

    李安：“是，人这东西有时候最放不下的就是曾经和过去。”

    老汤：“就是他们放不下的那些东西，成为他们在这个赛道的绊脚石。”

    李安：“想站着把钱挣了。”

    老汤：“哈哈哈哈，有枪有本都不好使。”

    李安：“得跪着。”

    老汤：“能站着挣这碗饭的人根本不需要来这里，但如果来了，也想挣，那就得跪着。”

    “无论你现实中是谁，无论你在互联网上打造出什么样的人设，无论你是不是真的有才华，无论你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分享，只要你喊出上链接，你就已经跪下了。”

    李安：“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不寒碜。”

    老汤：“士农工商。”

    李安一愣，接着笑了笑，这个老汤啊，嘴里一套，心里还有一套啊。

    这时服务员端来两盘肉，正要帮忙烤，被李安拒绝：“谢谢，我们自己来。”

    服务员离去，李安开始烤肉：“老汤，你说人们打开直播软件是为了什么。”

    老汤：“以前直播没有兴起的时候，大家，玩游戏，聊天，现在直播兴起了，大家打开直播改编的短剧，看别人玩游戏，直播间里成千上万人一起聊天。”

    李安叹：“所以人类的本质其实就是娱乐，和懒。”

    老汤闻言竖起大拇指：“精辟。”

    “随便感慨一下，”将烤肉盘铺满，李安开始翻摆，“师爷，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是挺没意思的，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李安拿起筷子帮忙，“能多快乐一秒就是一秒。”

    李安：“薛莉应该是单身，我的消息来源肯定可靠。”

    老汤：“我说怎么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呢，让我猜猜坏消息是什么。”

    李安：“你也别猜了，这事它确实谁也不怪，薛莉她.”

    老汤：“喜欢女孩。”

    李安手上动作顿了顿，接着又翻了起来：“是。”

    老汤：“挺好。”

    李安：“这么淡定。”

    老汤：“其实也有点意外，那还能怎么办，谢了安哥。”

    李安：“总之，嗐，翻篇吧翻篇吧。”

    老汤：“喝完再翻。”

    李安：“好，今天你说怎么喝。”

    老汤：“别别别，明天一早我要看房，别耽误正事。”

    李安：“一人三瓶。”

    老汤：“好。”

    李安掏出烟，两人一人一支点上。

    烤盘上滋滋啦啦冒着烟，老汤嘴里也吐着烟。

    吐着吐着，见李安望来，老汤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但从李安的表情来看，他的表情应该管理得不太好。

    “呵呵，操，还是有点难受啊。”

    老汤难受了两天，一直难受到搬进蓉城的新家，当他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在蓉城呆许久那一刻，他更加难受了。

    惊喜就是三天之后我可能要请假一天，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