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忍不住在病房里和林小红闲聊，因为他没有电脑，不能打游戏。

    “小红姐你平时读了那么多《地狱神探》，我问问你，如果把灵魂卖给恶魔了，能毁约吗？”他突然无意中问道。

    林小红认真地想了想，“通常是不行的，魔鬼比你狡猾...除非你有非常不要脸的骚操作。”

    路明非来了兴趣，直起身子，好奇地向前倾，“什么骚操作？”

    林小红努力回忆自己读过的剧情，想了想后说，“你可以在交易的时候提条件——比如在当天夜里的12点之前把灵魂勾走才算数，然后晚上11:59的时候断气。这个时候魔鬼通常会以真身找上门来收债，只要你有一个大胆忠诚且可靠的队友，把这个魔鬼拖上一分钟，你的灵魂就得救了。”

    这是《地狱神探》的经典剧情“圣水灌肠”梗了，在读的时候就觉得堂堂地狱之王相当没牌面，那么稀里糊涂就被渣康灌了个肠开肚烂，赶回地狱去了。

    路明非挠挠头，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时间卡点不容易啊，万一00:01才断气，那就是第二天了啊！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在交易的时候提条件啊！万一忘记了怎么办啊？而且万一以后恶魔报复这个朋友怎么办啊？”

    “所以说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和恶魔交易啊！想要得到什么，得靠自己努力，而不是去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林小红耸耸肩说。

    “恶魔永远不会给你想要的，他们会扭曲你的想法和词句，从中找到致命的纰漏——哪怕你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或者是一你不期待的方式，又或者你在得到后很快对那件东西失去兴趣。你不会通过交易获得快乐，你会收获悔恨和痛苦，而且还丢了自己的灵魂。”

    路明非撇了撇嘴，做出一个难看的表情。

    “所幸我们的世界观里只有龙，没有魔鬼。”林小红拍拍自己的胸口。

    也幸亏没有，否则炼金术师百分百都是法师，是法师就逃不过恶魔的灵魂交易...他们学院还开设炼金术课程，四舍五入大家都是法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现一本召唤恶魔的书，然后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的灵魂卖了。

    《地狱神探》虽然和秘党关系密切，但其中大部分怪物都是虚构的，没有梦淫妖，没有地狱领主，也没有勾魂的厉鬼。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魔鬼？”路明非问，“你之前还不知道有龙呢！”

    林小红挠挠头，好像这种事也无法解释哦...于是她只好说，“如果有的话，我觉得咱们的老师开学第一课应该就是警告不要和恶魔交易，而不是给我们讲校园内十八种不同警铃的含义。”

    “由此可见，就算是有，卡塞尔的人也不知道，那么我们也无法知晓。在我们目前的世界观里，所有的神和魔，要么是龙类，要么是混血种，圣经中堕落的撒旦，其实是龙族的白王，那么上帝就对应黑王尼德霍格本尊。那么恶魔，理论上就应该是白王手下的恶龙了——这当然不存在，因为他们都死绝了。”

    路明非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最终点了点头，“恶魔有可能是龙...”他自言自语地嘟哝道。

    “关于逃避与恶魔的交易，据说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连续戏耍这个恶魔三次——也就是和他斗智斗勇三次，从他的手下救出无辜者，逃出生天...总而言之‘戏耍’这个词相当于让对方吃瘪？感到面子上过不去？”

    路明非再次来了兴趣，“怎么个戏耍法？”

    “我又不召唤恶魔，我怎么知道，我也不用想。”林小红摇摇头。

    然后又是一盆冷水，“这个规则也不是固定的，这只是《地狱神探》中的设定而已，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起源，但是后面的作品中应用得比较多，以讹传讹就成了真的。”

    紧接着又是致命一击：“再者说，恶魔多聪明，你才多大点脑仁儿，你只有被人家耍的份儿！”

    路明非撇撇嘴，“好像确实是这个样子，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林小红深吸一口气，“你可以在把灵魂卖给一个恶魔之后，再卖给另外两个。这样他们三个会自己打起来，谁也不能占有你的灵魂。”

    那段可真是把她惊呆了，万万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级别的骚操作和这样无耻的人！

    路明非也惊呆了，显然这也超出了他的认知，“这TM是作弊吧？”他忍不住吐槽。

    “作弊又怎么样，反正自己的灵魂最后保住了。”林小红耸耸肩，表示这又和她没关系，没人会真正卖掉自己的灵魂，因为魔鬼不存在。

    “可是怎么联系到三个恶魔呢？”不知道为啥，路明非似乎有些心动——也不知道为啥心动，反正他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整个人充满期待...你期待个啥？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召唤恶魔的书本？”林小红耸耸肩。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伸出手指提醒道，“不过要记住，召唤来的三个恶魔必须势均力敌，谁也干不过谁，或者就算能干过，也有被第三个截胡的风险。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你的灵魂才是安全的。”

    路明非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他说谎的水平其实很烂：“只是想象一下而已咯...我最近在考虑要不要发展一些新的兴趣，比如超英美漫。”

    “你就别打出卖灵魂给恶魔的歪心思了，别老想着不劳而获，连美国人都知道Youcan'thavesomethingfornothing！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到时候你会付出比你得到的多得多的代价！”她叉着腰，批评道。

    路明非像是触电了一样，整个人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也不知道他激动个啥。路明非就是这样奇怪的人，他会关注一些无人关注的东西，并且他人无意中引用的时候，整个人很激动——然而基本上没人知道他为啥激动，搞得他像个智障一样。

    “可是如果出卖灵魂是为了...”路明非打了一个磕巴，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比如我在阿富汗战区，看见一些妇女儿童快要死了，于是我召唤恶魔，许愿能够让他们活下来...这样的理由合理吗？”

    林小红难得沉默了。

    路明非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他并不是在单纯讨论漫画——他从头到尾都是通过讨论漫画来讨论更深层的人生哲理！在这里，恶魔代表什么？又如何出卖灵魂？

    他们的力量是来源于恶魔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他们使用力量，迟早要付出血的代价。

    执行部每年都要处理那么一两个自己人，原因非常简单，普通的混血种使用言灵过度，要么血脉枯竭身体机能下降，要么激活自身龙类基因，不可逆地转化为只剩下嗜血本能的死侍，只能被自己昔日的同伴是杀死。

    看，这就是他们的力量的代价，他们命中注定是要堕入地狱的！他们的力量使用得越多，就越上瘾，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秘党使用这力量，难道不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免遭龙族降临的灭顶之灾吗？难道这不是一场正义的战争吗？难道他们不是善良的人吗？

    以一个善良的理由，把灵魂卖给魔鬼，最终也是要堕入地狱的...可是又有谁能指责这些人呢？

    至少那些袖手旁观的家伙无权指摘。

    自己是A级血统，非常不稳定迟早要出事，因此很少使用力量——可是谁也不知道即使从来不使用言灵，她的身体能够支撑多久。至于路明非，他可是S级，血管里究竟是人血多还是龙血多都说不清楚，他也是非常容易堕落的。

    而就在前几天，他可能动用了一个强大的治愈系言灵，救了诺诺的命。没人知道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也许他付出的是自己的生命力！

    有一次性使用完就嗝屁的言灵，完全可能也有这种让使用者缓慢流血死去的言灵。

    路明非不会真的做了这种事吧？她心头咯噔一下，毕竟路明非虽然蔫儿，但是对真正在意他的人，还是非常忠诚的，他是那种能掏心掏肺、插刀两肋的朋友！

    万一他真的是用自己的命换了诺诺学姐的命呢？怪不得他从来都说自己没有言灵，因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

    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他不想英年早逝！

    “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想到这里，林小红感到一丝不安，不由得问。

    路明非的眼神开始躲闪，“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这种不安感更强了，林小红抿了抿嘴，最终说：“就算是善意的目的，把灵魂卖给恶魔也是要下地狱的...做个利己主义者其实并不坏，那些人又不是欠你的。”

    路明非撇撇嘴，表示自己做不到。

    林小红就知道，路明非这人平时怂了吧唧...你不知道他激动之下会作出怎样危险的事。

    “但是如果你真的无法忍受...只要不后悔就行。也许你下地狱后，那些被你拯救的人也能将你从地狱中拯救，升入天国。”她深思片刻后，说。

    路明非沉默地点点头。

    “可是如果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为了救他们而下地狱呢？这会让他们背负着愧疚活下去，永远无法享受生命的快乐吧？”他又问。

    “然后我将会永堕地狱，不会有人知道我曾经拯救过别人，甚至不会有人为我祈祷，减轻我的痛苦，我将会被世人遗忘。”

    他的声音中藏着巨大的恐惧和悲哀，仿佛整个世界的绝望都压在他的身上，让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喘不过气。

    这下林小红也哑口无言了，他们背负着世界的重担，为什么也要让别人替他们背负呢？

    那个黑暗的世界，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这样真的很孤独啊！

    周围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压抑得让人窒息，于是为了缓解气氛，林小红说了一句，“你知道两周前咱们的春季学期已经开课了吧？你还记得我们上个学期期末的选课吗？我们已经落下了两周课，估计还会更多，等到回学校恐怕已经三月中旬了——四月份就是期中考试。”

    学习这个话题，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转移话题的工具。

    “我们这学期GPA不是满分吗？”路明非茫然地问。

    林小红翻了一个白眼，“是上个学期，小明同学，上个学期GPA是4.0，这学期要另算啦！”

    路明非露出一张苦瓜脸，“啊？”

    “可不是吗？除非你立刻再接一个屠龙的单子，指不定校长大发好心，再给你一个4.0。”

    “别，这个我都要送命了，我这只手还拿不了笔呢！”他举起自己被石膏固定的右手，哭丧着脸说。

    这只手非常惨，在进门的时候被生锈的活灵咬了手指头，然后在出去的时候，手指头已经泡水泡得血都流干了。

    于是他只好将防水绷带紧紧地缠绕在前臂上，把自己的手腕塞进了活灵的嘴里，然后“咔嚓”一声，软骨挫伤，桡动脉破裂，肌腱也断裂了，整只手几乎不听使唤，回来之后解下手臂上的绷带后伤口就开始飙血。

    泡了那么久，也缺血那么久，没有被截肢算是他好运了。

    “对了，虽然你的实习课已经实习完了，但是必须写出一篇实习论文，这件事你知道么？如果不交论文，将视为旷课，要被挂科还要重修。”林小红再次好心提醒。

    路明非仰天长啸，苦不堪言。

    “往好处想想，至少学习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是屠龙会啊？你不会觉得区区写个论文，能比在水下生死时刻更加危险吧？”

    路明非整个人都蔫了。

    “Comeon！你的论文要构思了，你的课程和作业要补回来了，你整个人要振作起来啊！”林小红催促道。

    “想想，如果你因为大学四年不喜欢写论文和学习而没有修够学分，最后导致挂科过多不得不延期毕业读大五，而且还得不到奖学金欠债过多一辈子都还不完...”

    “那我就成下一个芬格尔了呗...”路明非想到自己未来狼狈的样子和暗无天日的未来，不由得撇了撇嘴。

    “而且，你在卡塞尔学院待得越久，碰到下一次龙王苏醒的概率就越大，指不定校长还会像这次一样把你稀里糊涂送到最前线呢？”最终，林小红抛出杀手锏，“你还想再屠一次龙吗？”

    路明非：垂死病中惊坐起.jpg

    “扶朕起来，我要学习！”他痛苦地哀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