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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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刽子手与刽子手

    刽子手从来就不止有一个,但是“人斩”却都是在称呼他,我眼前这个人,吾本橋一郎。

    我在东、西两政府间穿梭游荡多年,虽然没见过其本人,但是“人斩”的大名如雷贯耳。

    我这“斩次”的称号是用了十二年,斩杀三千多人得来的,而他用短短五年的时间,在新政战场斩首五千多人,平均一年就要杀掉一千多人。眼前这个年龄比我还要小上好多的年轻人,很恐怖,

    他常年混迹于战场,无敌于杀戮之中让他生出了令人畏惧的气势。

    我刀侧于右臂,左手缓缓握住刀柄,身子微弓。左手刀是最难防御的刀,也是最鬼诈的刀,因为它异于常人的右手。

    “你的影分蚀剑术我听说过。”我盯住他的眼,常年杀伐让我学会了面对敌人时,心中保持绝对的冷静,无论对手是有多强大。

    这一刻,整条石巷的温度都低了几分,空气仿佛凝结,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这时候吾本橋一郎终于收起戏谑的心态,认真对待起我。

    “我的剑术不杀无名鬼”

    “孤狼,赐教。”

    我看到吾本橋一郎听到我的名字后,眼里闪现过一道异样的光彩,我知道,那是高手与高手间对决的渴望。

    下一秒,我向前闪身拔刀,刀光剑影在月光中闪烁。

    他出剑很快,快到我根本看不清他的剑在什么方向,明明只有一把剑,但在月光下却能浮现出三道剑光,与他对招我只能凭感觉出手。更诡异的是,每次短兵相接,我能感觉出他的剑竟然能侵蚀我的力量。

    转眼已经是四五十招,吾本橋一郎的影分蚀剑术实在诡异,我每出一刀,我的力量都在削弱一分,如此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会体力透支,因而跟不上他出剑的速度而惨败。

    我调整状态迅速后退,但他就跟我的影子一样紧紧跟着我,我始终不得摆脱他的招式。

    我突然停身不动,任由吾本橋一郎一剑朝着我的肚子刺过来,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剑跳开,剑挡在身前。

    这是他下意识的举动,也是高手之间心理上的博弈,如果他真的一剑刺进我的肚子里面,我的刀就会斩下他的头颅。

    我能看出吾本橋一郎的额头已经开始出汗,其实我也一样。我俩每次出招其实都是在断定自己的生死,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吾本橋一郎长出一口气,说道:“孤狼大名如雷贯耳,只是没想到你我二人会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这样的方式难道不好吗?”

    “好,也不好。好在我们会这么快就相遇;不好的是,作为一个杀人成习性的刽子手,你却要站出来虚伪的伸张正义。”

    我知道他说的没错,这么些年,那些抱着孩子跪地向我求饶的女人,我何曾饶过他们?甚至我都没有把她们当人看,现在我却站这里可笑的阻止别人杀人,我最没有资格。

    我陷入了沉默,吾本橋一郎出手了,他步伐变动非常大,连续的位置变换伴随着进攻的剑法,让他的招式难以防备。但同时吾本橋一郎的破绽也展露明显,我完全可以以伤换死,可是………。

    我的刀开始变得犹豫,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攻心计,我知道他成功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人心,阻止他继续杀人还是就此作罢,我犹豫了。

    吾本橋一郎把我逼得一直后退,正当我全神贯注对付攻来的剑术时,那女人突然哭喊,“你快走吧,这事情跟你没关系,不要为我丢了性命,求求你。”

    我很无语,难道她不知道对决中最忌讳分神吗?

    果不其然,我被吾本橋一郎的影分蚀剑术连破三剑,右臂、胸口、大腿同时流血,三处剑伤。

    杀手不是武士那样,武器只有自己的刀剑,而作为一个杀手,身上的每一寸都应该是武器,而且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变成杀人的手段。

    就像此时,月光中三道剑影,分别刺向我身体的三个地方,咽喉、心脏、腹部,每一处都是致命的。

    与此同时,我一刀斩出,袖中同时激射出一只镖,一瞬间便划破了吾本橋一郎的脸。他反应速度很快,一觉有危险就会快速退回,收招防御。

    吾本橋一郎抹了一把脸上流下的血,放在嘴边舔了舔,说:“我一个月前在东都杀了一个叫残狼的家伙,他在我的影分蚀剑术下没走过二十招,不过你可比他厉害多了。你是目前为止唯一能跟上我速度的人,这令我很惊讶,你不愧是在我之下杀人最多的‘斩次’。”

    听到吾本橋说他杀了残狼,我心里是有些吃惊的,残狼的本领并不低,相反还很高。他的刀法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十分的凶残,他一出刀杀人就必然解尸,刀法属于大开大合,偏向力量型。

    不过他遇到了吾本橋这样剑术高超速度又奇快,被吾本橋杀死就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说:“你的剑很快,但不是最快。”

    吾本橋一郎惊奇的问到:“难道还有比我招式更快的?”

    我答:“有”

    “是你们杀手组织的?”

    “是的,只是你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吾本橋笑了,好像在嘲笑我说大话。

    突然,吾本橋收起来笑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始重新审视我,他好奇的问我:“我不明白你们这个杀手组织究竟是在为谁服务,东西两边的政要你们刺杀,富甲商人你们也杀,甚至说村里医生跟普通村民你们也不会手下留情。若说你们是无党派人士,我是断然不会信的,否则即使如你一般手段了得,也难逃被两政府搜捕围杀的命运。我希望在你死前能给我做一下答疑解惑。”

    对于吾本橋一郎的疑问我也曾疑惑过,也试图找寻一个答案。

    我接的第一个刺杀任务是杀一个叫新桥的人,他便是变革党派人士;第二个任务是杀一个叫鬼村条的商人,鬼村条明里是德裕政府一个商会社长,实际上却在为变革党暗集动乱资金。

    我曾经一度以为,狼穴的存在不过是为德裕政府剔除潜在的威胁。

    直到那年年末,德裕政府重要参议员东城英九,死在前往京都参加会议的路上。

    那日大雪,我与黑狼、小狼、墨狼接到一个绝密任务,任务没有目标画像、名字、背景,只有时间地点,任务目的是配合疾狼杀掉坐在马车里的人。

    下午三点整,那日风雪正盛,街道上没有一个人,一辆马车在街道上疾驰,接到任务的疾狼尾随着马车奔走在大街小巷的屋檐上,在马车进入弯路时,疾狼瞅准时机跃进车厢,轻松的把里面的人杀掉。

    与疾狼接头后,听到他们聊起任务,奇怪的是连疾狼竟然也不知道任务目标的丁点信息,有的只是任务时间、地点、目标(杀掉马车里的人)。

    任务如此简单且又神秘,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差异,认为是任务指派出现了错误。

    直到次日,铺天盖地的报纸上只有一个消息“首席参议员东城英九被暗杀!”,那一刻我们才知道昨日的目标竟然是政府要员东城英九。

    从那时候我就在思考,狼穴究竟是站在哪一边?我开始慢慢尝试着从任务目标中寻找线索,但却愈加扑朔迷离。

    正如吾本橋一郎所说那般,东、西政府要员我们杀得,富甲商人我们杀得,甚至连普通村民或者街头乞丐也成为过我们的目标。

    十二年间我杀过太多人,其中强有权势的人一双手难数,按理来说我应该会被追杀至死,可现在依旧安然无恙,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背后操纵着一切,打压着各方势力。这也让我对总是戴着面具的狼首产生了极大的疑惑和忌惮,狼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吾本橋一郎的问题我无法回答,我只能摇摇头说声:“我也不知道。”

    他仿佛对我这个答案并不觉得意外,他说:“你不说我也不怪你,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告诉我什么,毕竟你我各为其主,各司其职。但是作为同一类人,我还是想告诉前辈,经历过杀戮洗礼的人,手上的武器要果断。”

    我听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他的话很多,不应该是一个刽子手该有的。

    吾本橋一郎又接着自说:“我今年不过二十三岁,五年前受德裕政府的邀请便为之效力了,不过也多是为了利益。那时的我便听说过前辈的大名,一人一刀杀得东西两地七个县的大小官员,身边都要带几个有本领的武侍才敢出门。当时我年纪也不过才十几岁,刚离开师门,听闻前辈在六七年的时间里杀掉了两千余人,觉得不可思议,就下定决心暗自与前辈较量一番。我把前辈的名字刻在心底,在战场上效仿前辈疯狂杀人。起初看着前辈刀下的天文数字,我会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时间一久我就发现,杀人很容易,两千人而已,我只用了一年半的时间。”

    我听着他云淡风轻的叙述自己的经历,竟然令我感到背脊发凉。

    这些年,我随着年龄的增长,杀人的罪恶就变得越发沉重,甚至到了夜里我开始恐惧黑暗,一幕幕血腥场面会在我梦里出现,一个个惨死在我刀下的人朝我投来笑意。

    同样是刽子手,他一直充满笑意的脸孔下,仿佛真的是一个没有了心脏的人,可怕的人。

    吾本橋一郎说:“前辈一直行走在幕后,或许不知道,新政战场一年要死十多万人,双方每次交锋,尸体可以堆满河沟,我就是从河沟里爬出来的。五年了,杀得人多了反而会觉得没什么意思,能杀掉你这样的高手,才是让我活下去的意义所以。”

    “你真是个疯子。”我朝吾本橋低吼一句。

    他笑着说:“前辈不也一样?”

    我又陷入沉默了,杀人本不是我所愿,接受任务去杀人的生活我早已经厌倦,但又总是无奈。

    吾本橋一郎架起剑,要再次使用影分蚀剑术,他说:“杀普通人是作为消遣娱乐,杀高手才是我的兴趣所在,你那个叫残狼的伙伴真的没有激情。说来真是幸运,我曾想过亲自去找你,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的快,希望前辈拿出实力,决一生死。”

    高手决胜负在朝夕,但决生死却在瞬间。

    说完,剑影三闪,剑光如皎月,我的身体同时出现了三个洞,鲜血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使用绝招,“绝刃御心流”是我在一次次杀伐中总结出来的剑术。

    看着我身上的伤,吾本橋一郎笑了,他对自己的影分蚀剑术十分满意。

    这时,吾本橋一郎的衣服突然开始渗血,从肩膀到盆骨一条直线。

    吾本橋一郎的笑容凝滞了,他开始拼命地捂住自己的身体,想要把即将分裂开的身体合拢,但终究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