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秋月若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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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温情

    佳敏深思了一下,说:“只怕老爷要选的人,便是敬哥儿说的那个人。”

    杏花在一旁点头,说:“那人是大柱的弟弟,名叫二柱,是个惯会耍嘴皮子的。”

    佳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明显是上官谨早就有意要用敬哥儿提拔的人了,即使没有今天这件事情,上官谨早晚也会开口。这并不是上官谨对刘氏的安排信不过,而是想着要多多提些上官敬要用的人,让上官敬在上官府里有个好基础。

    佳敏这么想着,更是上愁,自己手里可用的人本来就少,这次又因为自己的误算少了一个重要的棋子。而且,这次的恶作剧不知道有没有“打草惊蛇”之嫌,往后再做什么事情,怕是要更加小心才是。

    想到这里她跟冬暖说:“冬暖,我这次怕是帮不了你哥哥了。”

    冬暖在一旁赶紧说:“姑娘,其实我哥哥却是不吃亏,既没有挨罚,也没有降等,在二门上做那些事儿,比跟着老爷出门还轻松呢。”

    佳敏说:“嗯,你告诉他好好做事儿,将来我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冬暖赶紧跪下替哥哥叩了个头。

    忽然,佳敏想起另一件事,问道:“你们说说,三哥哥可真想讨了烟玉去?”

    冬暖和杏花听自己家的小姑娘说话这么直白,脸上不禁红了红。还是冬暖说:“那日奴婢和大房的香儿、六儿在园子里摘花儿,看到敬哥儿去拉烟玉的手,烟玉挣开后就跑了。敬哥儿走了后,香儿和六儿她们都笑,俩人咬耳朵说的话又不告诉我。后来我发了狠,她们才说,烟玉其实是太太的陪房,本来是要侍候老爷的,敬哥儿却去掂三捻四,真是丢人……”

    冬暖说到这儿,不敢再说下去了。

    佳敏冷笑道:“我猜,三哥哥不过是想哄着烟玉玩儿吧,未必真就看得上烟玉。”

    冬暖又说:“六儿也说,烟玉若是个明白的,也不能想着三少爷。三少爷还没定亲,上官府的规矩,怎么都得少爷成亲后才能纳妾——这么算下来,烟玉要熬多少年才能出头?她又比三少爷岁数大……”

    佳敏说:“其实,她想做谁的姨娘都没关系,就怕她听了别人的挑唆,叛了自己的主子。你们对烟玉多留意一些吧,希望她是个明白人,不至于做了糊涂事儿。”佳敏没说出口的是,她要找机会暗示母亲,给烟玉寻个不错的人家,赶紧嫁出去——做姨娘就那么有意思吗?一辈子在人家跟前低头,生了孩子也是奴才!

    可这些话不能跟这些家生的丫头们说。以她们的观点看,怎么都是奴才,当个主子身边的奴才,多少能算是半个主子,待遇要比当丫头好得多。

    佳敏明白,跟不同的人打交道,要用不同的方式。佳敏不能让这些小丫头们知道自己反对她们当姨娘,那样说怕会让她们引起反感呢。

    佳敏和冬暖杏花两个小丫头,在外面以玩耍的名义偷偷密谋了一会儿,便回到刘氏房中去等着用晚饭。

    没想到,上官谨却在刘氏房中。后来,敏佳才了解到,上官谨刚在张姨娘房中坐了一会儿,还没说上几句话,宋姨娘便“无意”中走了进去。上官谨只好匆匆说了几句场面话,又回到刘氏这里。

    佳敏把自己彻底扮成个小孩子的样子,装作完全忘掉了今天发生过的事情,撒着娇扭着上官谨教自己认字。

    上官谨很高兴地教佳敏认了几个字。这时饭摆好了,上官佳蓉也过来了。一家人便落座吃饭。

    饭后歇了一会儿,佳敏把自己今天在街上买的东西,分了一多半给佳蓉,又让父亲答应以后带自己和姐姐再去逛街。

    佳蓉很羡慕佳敏敢和父亲这么亲昵地说话。她记得上官敬曾警告过她,生母李氏是因为生她时得了病才去世的,叫她尽量少在父亲面前出现,免得让父亲看着难过。所以她一直不敢太亲近上官谨。

    上官谨看着温驯的大女儿,内疚地想到,这些年对大女儿确实是疏忽了。于是有意对着佳蓉温言细语地多说了好些话。

    佳蓉从未想过父亲对她可以这般亲切,温暖陌生的感情在心底流过,直到拉着佳敏手从刘氏房出来时,苍白的小脸儿上还激动地有些泛红。

    小姐妹离开后,屋里只剩下上官谨和刘氏二人。

    上官谨打开上午才买的那本《海上见闻》,刘氏拿起一件针线活儿。

    上官谨自今天遇到小侯爷李文润后,心情就不太好,看着手里的书也没多少意思。便抬头瞟了一眼旁边做活的刘氏。

    他对刘氏的感情,不像对李氏那般纯粹、热烈——那种感情,一个人一生也许只能遇到一次。李氏去后,那种感情也随着永远地去了。曾经他以为,自己再也活不下去了。若不是念着年迈的老母,和膝下的一双儿女,他肯定已经随李氏去了……

    上官谨想起这几年的日子,有如做了一场大梦一般。现在的他,有如重生,好不容易从那种锥心之痛中活了下来。

    他看着温暖灯光下不停飞针走线的刘氏,忽然生起一种眷恋,那是对世俗的、对生活的一种小小眷恋,是鼓励他活下去的勇气。他相信刘氏会陪着他,安稳地走好今生的人生,让他能孝顺好高堂老母,照顾好李氏留下的一对儿女……

    忽然,他又想起外任环江的时候,刘氏隔几天就会给他写封信,告诉他家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敬哥儿的个子又长高了,张姨娘新给他做的衣服竟然短了一大截;蓉姐儿又换了一颗牙,被佳宁碰掉旧牙时哭了鼻子;老太太新养了一只鹦鹉,却让敏儿偷偷地拔了一根羽毛——诸如此类,那清秀的笔体,朴实的文风,让他很是欣赏。他以曾经的“京城第一才子”的眼光度量,认为刘氏的文笔很好,虽没有华丽的铺陈,却在平淡的叙述中,流露着生活的情趣。

    想起来真得有些好笑,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开始对刘氏的来信有了期盼,为了鼓励她多多的写来,他甚至会把自己在外面见到的山川风俗、奇胜之处写到回信里……

    世人谁知,昔日“第一才子”的华美文笔,如今只用在给妻子的家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