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展厅的盥洗室内，江洋呆立在镜子前，水池中只有下水口处残留些许血渍，江洋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他拿起薇娅事先给他的手帕擦了一下脸，便又走回了长廊。

    隔壁的女盥洗室内还不时传来水流声，看来薇娅和凯恩斯还没有打理好，江洋来到一处狭窄的高窗前，这里竟然能恰好看到市政大厅的后花园。

    那里比起江洋离开时显得更加嘈杂，江洋甚至能听到一些人的咆哮声与嘶喊声，忽然一队墨绿色军装的火枪队举着火把从外面的街道涌了进来，黑压压的人群围了上去，尽管距离遥远天色昏暗，江洋仍大致看到了弗里曼叔叔的位置，

    那个躲在墙角路灯下的瘦弱身影必定是他，弗里曼叔叔就是这样一个远离热闹与风险的人。

    “都是伤员。”凯恩斯不知什么时候从盥洗室里走了出来，她湿漉漉的手还未来得及擦拭，便拿起了一个竖筒望远镜朝着那里看去。

    “凯恩斯夫人，我能看一下那里的状况么？”

    “嗯，当然。”凯恩斯虽然口头答应，却仍抓着望远镜不放，“哎哎哎，好多伤员，他们是在哪里伤成这样的？”

    “喂喂喂，这个也太夸张了，他的下半身都没了。”凯恩斯边说边拽着江洋的袖子。

    这个人不愧是城主奥威尔的夫人，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有些欢愉的语气地描述那些瘆人的场景。

    “给，给你，你帮我看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凯恩斯说罢便将望远镜塞到了江洋怀里。

    江洋拿起来望了过去，他根本无法猜出这些伤员到底经历了什么，衣服破败的已经看不出模样，破布裹挟着血污粘连到他们的皮肤上，他们的身体大多残缺，骇人的还有他们的面孔，那条从双耳延展到嘴角的新鲜刀痕最为瞩目，江洋知道维克多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伤痕。

    一阵刺耳的摩擦音从后花园那里传来，像是某种特制的铁制机关开启的声音，江洋不自主地单手捂住了耳朵。

    伴随着这阵声响后花园所有的人都笔直地跪了下去，搀扶伤员的士兵也不再料理那些伤员，任由他们站立不稳瘫在了地上。

    两名佩戴银面具的修女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们纤细的腰上拴着拳头般粗细的铁链，铁链的后面拉着一个底座带有滚轮的人形铁质刑具，刑具已经打开，里面有一团模糊的人形血肉在缓慢地行动。

    “你看到什么了？”凯恩斯好奇地问。

    “你想做噩梦么？”江洋问道。

    “噩梦？”凯恩斯疑惑地说。

    “对，你接下来要见的绝非寻常之物。”

    “那我可要看仔细喽。”凯恩斯抢过望远镜看向那里，她的嘴唇瞬间白了下来，她的视线已经移到别处，但手仍然保持着持握望远镜的姿势。

    “到底是什么东西？”薇娅也好奇起来，她接过凯恩斯的望远镜，视野里却一片漆黑，她抬头一看才发现泰特斯用手挡住了镜片。

    “我建议你不要看。”江洋说道。

    “我在骑士领的时候什么场面都见过，不用担心我。”薇娅继续朝着那里望去

    尽管没有皮肤，但祂的体态异常的标致与丰腴，身上的金色血脉也彰显出祂高贵的血统，

    可除却以上两点，祂的一切都只能用令人憎恶与无以言说的丑陋这两个词来形容，

    祂血肉的一部分与冰冷的‘铁罐子’沾黏在一起，裸露的牙床与凸出的眼球让人心生畏惧，

    祂在身体上到处缝织人脸，像是在给自己一览无余的肉体打扮装点一番，可其中的一些已经腐败发黑。

    “我明白弗里曼叔叔不让我们留在那里的理由了。”薇娅将望远镜递还给了凯恩斯，凯恩斯下意识地推攘了一下，之后又接了过去。

    “待在这里真好，我要待到最后。”凯恩斯说道。

    江洋和薇娅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江洋仍然用人眼观看着那里大致的情况，薇娅和凯恩斯靠得特别近，她们蜷缩在一根克斯林柱子下。

    市政厅的后花园一直吵吵闹闹的，一群牧师打扮的人也来到了那里，不时还有一些医生出现在人群中。

    “那是什么东西？皇家剧团的演员都是那样的么？”凯恩斯声音有些发颤。

    “恐怕不是剧团的人，那些匍匐在地上的伤患才是。”江洋推测道。

    “那些修女呢？还有那个怪物，她们是谁？”凯恩斯又问道。

    “伯爵夫人，以后千万不要说祂是怪物。”江洋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今晚凯恩斯留给他的印象还不错，他还是要提醒一下这个女孩，“祂不是怪物，祂是我们帕尔瓦的神-梅菲公主。”

    “公主？”凯恩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祂是神？那我刚刚说祂坏话，祂是不是能知道啊？”

    “神也不是无所不能。”江洋继续看向窗外，伤患似乎已经被转移得差不多了。

    “薇娅小姐看起来很淡定啊。”凯恩斯问向坐在她一旁的薇娅。

    “啊？啊，淡定么？我毕竟是骑士领领主的女儿，这都是小场面。”薇娅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

    “薇娅小姐好厉害啊。”凯恩斯感叹道。

    江洋只见一排戴着银面具的修女走了出来，她们将梅菲重新装进铁具里，然后拉扯着铁链走出了市政花园。

    “梅菲公主应该离开了，我们快下去吧。”江洋说道。

    “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让我感到愉快，期望你们下次来奥威尔府邸做客。”凯恩斯夫人发出真挚的邀请。

    “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去拜访的。”薇娅立马礼貌地回复道，比起凯恩斯的热情，薇娅回复时的语气就要显得客套许多。

    三人在玻璃回廊处分开，凯恩斯向人群中挤去，她要去找奥威尔，江洋与薇娅来到角落找到弗里曼。

    “真是骇人啊。”弗里曼看着地上的一滩血渍喃喃地说。

    “皇家剧团的人呢？”江洋明知故问。

    “都被抬走了，大多数重伤。”弗里曼摇了摇头，“咱们只是演戏的，可不会舞刀弄棒。”

    “这是自然，不为刀剑，只做喉舌。”江洋回复道。

    “不为刀剑？人家已经把刀架在脖子上了。”弗里曼看向花园的另一侧，一位穿戴着白色兜帽的修女正看向这里，

    她那张白银面具没有丝毫的表情，就那样木讷地死死盯着弗里曼一众人，

    江洋顺着弗里曼的目光看了过去，后背不禁冒出一阵冷汗。

    江洋拽住薇娅将她扯到身后，那位修女朝着弗里曼的方向鞠了一躬，随即转身离去。

    午夜，休伯特府邸旁的二层小楼内，位于二层南向的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单人床。

    薇娅在床上辗转难眠，“喏，泰特斯，你醒着么？”

    “嗯，还没睡。”江洋略带困意地回复道。

    “我睡不着，我一闭眼睛就是晚上看到的那些场景。”薇娅整个身子在被里蜷缩起来，她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

    “我以为你不怕这些呢，别多想了，明天你还要排练呢。”江洋安慰道。

    “泰特斯，我总觉得有一个修女站在我们的窗户外看我们呢。”薇娅话音刚毕，江洋立马起身环视了一圈房子里的窗户，并没有什么异常。

    江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薇娅，这个玩笑可不值得开。”

    江洋本来还对今天晚上的所见所闻挺无感的，就当看了一部恐怖片了，可薇娅的话勾起了江洋丰富的想象力，他也疑神疑鬼起来。

    “泰特斯，我睡不着，我总觉得我后背有人。”薇娅又说道。

    “薇娅，我怀疑你现在是在故意吓我。”江洋有些抱怨地说。

    “泰特斯，我们能在一张床上睡么？”江洋知道若不是薇娅真的害怕，她绝不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

    “你要是不敢一个人睡就过来吧。”江洋刚说完，薇娅像兔子一样迅速地溜到江洋的床上，她随及钻进了被里，将身子又蜷缩成了一个球。

    江洋用手轻拍薇娅的后背安慰着，“没事了，我现在能看到你的后背，放心，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薇娅的身体渐渐地舒展开来，不一会儿她便安心地睡了过去。

    ......

    红砖墙外，一名头戴白银面具的修女像壁虎一样贴在墙面上，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屋子里酣睡的江洋与薇娅，许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