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的一天，京都百姓讨论得最频繁最多的是两个话题。

    其一，是皇家游园内诗会上，一位不知来路、不知姓名的男子，以诗词将欧阳家公子欧阳文给击败了，而那首水调歌头也在文人士子间流传甚广。

    其二，有百姓在放灯下游捉到两名男子，他们竟然将众人的河灯捞上了岸。

    据他们所供，这是京兆尹大人吩咐他们做的。可是，当众人将二人押往京都府衙见京兆尹时，京兆尹一口否认，绝无此事，并将两位假传命令的男子绳之以法，赏了二十个板子。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事后，京兆尹私人掏腰包，两位男子每人都给了十五两银子做为汤药费。

    可把京兆尹心痛死了……

    ……

    一大早的，当高培方正在用早膳时，福伯禀报，欧阳家早上送了一大堆礼品到府上。

    高培方接过福伯递上来的礼单，看完之后也是一脸惊诧，因为这礼实在不少，价值数千两了。

    高培方摸不准欧阳家这样做的目的，于是他找到墨易，将礼单给了后者看，说道：“方王府与欧阳家素无交情，他们为什么要送这么厚的礼？”

    墨易翻开礼单，粗略一看，说道：“你难道忘了昨晚的事了？”

    “昨晚？”高培方不确定地说道，“你是说你写诗打脸欧阳文的事？可这不合理啊，哪有人被打脸了，还上门送礼的？”

    你这什么逻辑啊，打了人家脸，怎么会送礼，肯定是有其它的原因啊。

    墨易没好气地说道：“我是说欧阳文骂你的事。”

    高培方不知道是为人心胸开阔，还是心大，经墨易一提醒，他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那你说这礼要不要收下？”高培方拿不定主意地问道。

    墨易说道：“还是那句话，不要与任何权贵扯上关系，特别是这种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那，我退回去？”高培方问道。

    “退，当然退。”墨易嘴角勾起，说道，“明日上早朝，你上书弹劾欧阳文不尊皇室，出言悔骂皇子，请皇帝下旨革除其生员功名。”

    “革除他功名？这会不会狠了点？”高培方说道。

    如今刚好是子年，是三年一次的乡试举行的年份。

    秋闱举行在即，一旦革除了欧阳文的功名，那他又不知道要通过多少年、多少努力才可以参加殿试了。

    “一点都不狠。”墨易面无表情地说道。

    从墨易的神情中，高培方看不出前者心中所想，但是他却是知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不可不报。

    既然当日答应了墨易，两人一同对付欧阳家，那高培方自然不会拒绝了墨易。

    毕竟，如果在交好欧阳家与墨易之间做选择，高培方首选后者。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与感情，说不来上原因。

    ……

    当欧阳群从管家禀报中得知，方王府将送去的礼全退了回来后，立刻就把欧阳文叫来了书房。

    “爹，你找我什么事？”欧阳文见礼后，问道。

    欧阳群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你这个逆子，十年的读书修养都到哪里去了？诗会上竟如此忍不住气，你可知辱骂皇室该当何罪？”

    欧阳文不相信地说道：“爹，没那么严重吧。况且，那只不是一个不受宠的十皇子而已。”

    “你懂什么？！”欧阳群气道，“方王赈灾一事处理得极好，陛下定会对他重视起来，那我们欧阳家就是得罪了一个皇子。”

    欧阳文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说道：“爹受陛下恩宠，在朝中何需惧怕任何人？”

    “混帐，你懂什么？朝中之事又岂是那么简单，为父也不是没有对手。”欧阳群说道。

    欧阳文隐隐觉得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于是问道：“爹，那我怎么办？”

    “本来，婉君已经派人送礼到方王府赔罪了，可是却被退回了。”欧阳群面色复杂地说道，“虽说有为父在，你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你很难说不会伤筋动骨。”

    欧阳群不由在心中感叹，他这儿子尽管在文学上天赋不低，但是却不懂得人情世故、官场龌蹉。

    相比之下，他觉得他的儿媳妇婉君倒是个持家能手，知道第一时间送礼上门赔罪。

    教训过欧阳文后，欧阳群不得不为明日早朝上，对手或方王可能发难的情况，好做得保全最大利益局面。

    ……

    翌日，早朝。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高培方就迈步出列，躬身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有奏。”

    闻言，齐皇及百官皆是一愣。在他们的印象中，方王从来都是一位朝议观众，从不奏事，除非齐皇开口点名问政。

    “准奏。”齐皇说道。

    “儿臣举报秀才欧阳文不敬皇室，诗会之上辱骂皇室，请父皇降罪。”高培方掷地有声地说道。

    百官一听，心下惊异，统一转头看向了欧阳群。

    欧阳文虽只是个秀才功名，但是他也算名传京都，百官自然也是了解过他的。

    齐皇沉吟一下，说道：“前日诗会，相信有不少卿家到场了吧，谁来跟朕说说此事是否属实？”

    顿时，朝堂上鸦雀无声，而欧阳群也不急于出来辩解，静观其变。

    而欧阳群的对手呢，也选择了静观其变，想着看欧阳群出招后，他们再见招拆招。

    怎么说，欧阳群都是齐皇的得力助手，身边的大红人了。所以，在朝堂上，没有一人想为一个无权无势的方王出言，从而得罪了欧阳群。

    谁不知，这一刻，齐皇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悄然滋生。

    好一会，见没人出列说话，齐皇正待点人时，郭青刚出列道：“禀陛下，前日微臣正好在场，是诗会评委。”

    齐皇看了欧阳群一眼，令得后者心中一个咯噔，说道：“那郭卿家就将事情说与一遍吧。”

    “臣遵旨。”郭青刚缓缓说道，“前日诗会上，欧阳文骂了方王一句“你是什么东西”，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言行了，不过，据微臣所知，欧阳文似不知方王身份。”

    郭青刚这话可算公平公正，并无任何添油加醋，令得欧阳群也是心头一松。

    这时，齐皇又向高培方问道：“方王，你觉得应如何处置欧阳文？”

    闻言，欧阳群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方王口中说出一个“斩”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