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孤儿
繁体版

第九十四章 隔墙有耳

    朕敲山震虎,他慌不择路。

    父亲霍光废立皇上,容易得跟玩儿似的,霍禹也想学一回。

    霍云、霍山一听,吓得要命,这,这不好吧......

    度辽将军范明友微微一笑:好不好事在人为......他赞成霍禹的意见,绝不能引颈待戮。

    武将毕竟不同,他征过乌桓,讨过匈奴,胆气谋略远非二霍能比,不过,有些犯愁的是,他现在手无兵权,如之奈何......他沉吟良久,说若想此事成功,一定要寻找良机......

    霍禹是个急性子,早不耐烦:什么时候才是良机,等我们脑袋搬家吗?

    范明友一笑:你呀......听说现在西羌不稳,有叛乱的迹象,匈奴也不消停,壶衍鞮大单于广有智略,早与西羌暗通款曲,共图大汉。乌桓呢,虽然被咱家打残,但只要汉匈混战,乌桓必生异心。到时候战火四起,刘病已焦头烂额,应接不暇,我等乘机起事,大功必成!

    还是你鬼点子多!霍禹一听,高声称赞。

    互听门外有人喝道:好大胆子!尔等阴谋我已尽知!

    霍禹等人大惊失色,一齐抽出佩剑,忽见一人阔步而入,大家抡剑就砍。

    剑到半空,却都收了回来。

    来的这位是自己人,名叫张赦,是霍云舅父的挚友,霍家的事儿从不瞒他。张赦也吓了一大跳,刚才随口开玩笑,差点儿把命送了!他咽口吐沫,说范将军的计策很好,但这是外援,我们还需内助。

    霍禹急问:怎么个内助?

    张赦把眼一斜,诡秘一笑:还得请老夫人出马......

    上官太皇太后不是咱家的外甥女吗,让霍老夫人多去走动走动,咱们呢,注意搜罗魏相、许广汉等人的把柄,让上官太皇太后下个诏书,将魏相、许广汉等人除去!皇上没了左膀右臂,咱再动手就容易多了......

    邓广汉摇摇头:谈何容易,上官太皇太后会听我们的?现在霍大将军不在了......再说车骑将军张安世掌管禁军,我们擒拿皇上,他能袖手旁观?

    霍禹哈哈一乐,不以为然:你太也过虑,张安世你不是不知道,谨小慎微像个孙子,而且他一个罪臣之子,家父超擢他当官,这是多大的恩情!只要咱们一起事,他八成会向着咱们,至少两不相帮。

    邓广汉不和他争辩,频频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霍禹历来飞扬跋扈,做事也就少了些谨慎,他竟然想不到隔墙有耳,这等秘事既然张赦能听到,别人未必就听不到,尤其那个处心积虑的王子方,是真真切切听在耳朵里。

    竟敢阴谋弑君!王子方大喜过望,真是天上掉馅饼,啊不,是大金瓜,正砸在我的头上......

    离开霍府,出首告发!

    不过,思来想去,王子方有些害怕,这事儿太大!他嫉妒温香,愤愤不平,只想暗中给霍家找点儿麻烦,好比枝头一只鹳鸟,时不时拉些臭稀屎,出他一口恶气。可如今,要把霍家这棵大树砍倒......他就是霍家一个奴才,倚仗霍家吃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也难逃项上一刀......

    总之,这事儿福祸难料,不能莽撞!

    正巧,他一个从小的朋友张章来访。

    张章现任长安亭长,混得比当年刘亭长还落魄。他生性好赌,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一次又输了个精光,便来探望王子方,顺便借俩钱儿花。在张章面前,王子方绝对自信,谁不知道,霍府奴才给个侯爷都不换,比区区亭长可强得太多了,所以经常周济他一些银钱。张章借了一回又一回,每回都狗吃肉包子有借无还,当然他比狗强,会夸包子味道不错,啊不,是夸好朋友真仗义......

    王子方获得了极大心理满足,一种施舍者的自我陶醉--别看在霍府低声下气,在张章面前,咱就是爷。哎呀,张兄又来了,有事儿你说话......王子方照例置酒款待,喝着喝着就露出了心事,开始还有些戒心,到后来醉眼乜斜,嘴上便没了把门的:兄弟啊,有件机密大事我跟你说......算了,还是别说......你别跟别人说哈......不能说!

    张章心思机巧,知道此中必有蹊跷,没准儿能诈点儿铜钱出来,即便是出去吹吹牛也是好的,贵人家的事儿,咱知道......

    嗨,咱兄弟这交情,您还信不着我!张章热乎得要命,又灌了王子方满满一爵。晚上二人照例同塌而眠,张章小心翼翼拿话套弄,一张甜嘴比蜜还甜,王子方被哄得彻底失守,将霍家机密通盘托出......张章这么铁的兄弟,告诉他也没什么要紧......

    王子方乘着酒劲呼呼睡去,第二天全忘了说过些什么。

    张章可没忘。

    真可谓隔墙有耳,秘事不密。

    张章亢奋得像吃了春药,翻来覆去一夜睡不着,啊呀,荣华富贵全在这件事上,王子方真乃贵人也!次日一早,他早饭也不及混吃,就匆匆辞别王子方,回去马上写了一封密件,诣阙上书......自从霍禹被赶出尚书台,我恢复了曾祖父孝武皇帝的做法,官吏平民无论贵贱,都可以上书言事,张章这奏书便被递了进来。

    怒发冲冠!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立马传诏廷尉于定国:包围霍家,抓捕......张赦。算了,朕还是再忍一忍,霍禹霍山霍云,以及范明友、邓广汉等人先不动,就抓捕张赦一人。

    于定国不敢轻忽,派去大队人马包围了霍府。

    霍大司马如坐针毡,色厉内荏,大呼小叫,坚决不交张赦。于定国亲自劝谕:我说大司马啊,皇上念及霍家旧恩、霍皇后情义,明说只抓张赦一人,大司马不可犯糊涂啊!

    得了,丢车保帅,霍禹无奈,只得交出张赦。回到卧房,霍禹越想越怕,一颗心狂跳不已,霍山胆小,差点儿没尿了裤子......

    惶惶不可终日。

    皇上已经知道我们的密谋!

    怎么办,怎么办?

    张赦被带出霍家大门没多远,于定国就收到朕的第二道诏命,张赦就地释放,先不抓了!

    逗我玩儿呢?

    张赦像一块泥巴瘫软在地,不停地嘿嘿怪笑,如醉如狂,这条命暂时保住了?好像是......他脑袋一片懵懂,只觉得天旋地转,就是停不下来。霍禹等人稍微松了口气,仔细想来,心中却更加惊慌,这个皇上什么意思?

    猫捉老鼠做游戏?

    还是说真的网开一面……顾及父亲霍大将军的功劳,碍着妹妹霍皇后的情面?侥幸啊......是不是阴谋虽已泄露,皇上却不知详情,那样就再好不过了......霍禹想得头疼,全无头绪,不知道该不该立即起事,不起事吧,已经打草惊蛇,皇上突然动手那就全完了,起事吧,西羌和匈奴还没和汉朝开战呢,霍家掌控的武力毕竟不多,真是犯难......

    心慌意乱,乱如麻。

    要不再等等?

    只是不知道,这个皇上是真的仁厚,还是......城府渊深,深不可测!霍禹思来想去,难下决断,热锅上的蚂蚁,这词儿真是准确。

    我稳居深宫,冷静地关注着宫里宫外、帝国上下的动静,我的耐心登峰造极,堪比沙漠里的蜘蛛,隐藏在火热砂砾下,等待猎物送上门来。又像一只顽皮的野猫,玩弄着仓惶逃跑的老鼠,捉了放,放了捉,老鼠一定肝胆俱裂吧......我自嘲地笑了笑,可我觉得这事儿一点儿也不好笑,老鼠已经快吓傻了,我等着它走投无路,疯狂地反扑过来,咬我一口。

    狗急跳墙。

    他会吗?

    如果他不会,我会放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