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低头看了看捆在身上的铁锁，有些怀念刚刚那些麻绳的触感。只可惜由于雷蒙的体型稍微比我大一点，几个海盗没等把他扯到审讯室就目睹了那些麻绳是如何自然而然脱落的。没办法，这下突然换成铐链，就算能解开也不是一时半回的事。

    “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了海盗还有一员大将。”雷蒙兴许是在安慰我，但语气有点过于乐观的幸灾乐祸，我不太确定。如果他没有对着我脸旁的鞋印看就更好了。

    “巴鲁斯知道了会杀了我的。”艾里逊的名头我们都听过，甚至于他已经几度成为了我们的手下败将。包括雷蒙在内的一部分委员会成员也都对海盗的小头领艾里逊略有耳闻，更别提经常出外勤的一些先锋队员。只要不是刚刚从飞船上下来执行任务的，都知道该如何规避海盗或者打击海盗。

    而就在不到十分钟之前，我们还打算向唯唯诺诺的艾里逊打听打听这里海盗基地的事情。

    “把这个带到审讯室，那个大个的先关起来。”我听见身后那个蓝白喷漆的海盗这样说，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无非是选一个看起来好审讯的先从精神上击溃，剩下的那个怎么也能利用队友翘出有用的情报。

    “您要亲自审讯吗，迪恩大将军。”随之还有些尖细的声音带着恭维的意思，不用多想也是艾里逊那个家伙。这次的确是我和雷蒙不敌海盗，没想到对面还有一位能够翻盘的存在。

    我上下打量一番走廊，把刚刚的路线全部记录在脑海中，也大概了解了这个海盗基地的规模。唯一令我还存有疑虑的是这一切的时机：怎么会那么巧，之前从来没有小队遇到海盗，这回那些海盗便一窝蜂从隐蔽的暗处钻了出来，还又机缘巧合的遇上了貌似来巡查基地的海盗将军？

    除了运气太好就是刻意为之。

    没等我再打量其他地方，我的视觉屏幕就被突然用手指抠住了边缘，视线的正中央是被周边光线所勾勒出的掌心。我整个人被用力地这样推到墙上，也不出所料听见了机壳与那些铜墙铁壁撞击磨蹭的牙酸声。

    “再看就把你的头卸下来。”

    我点了点头，以免再有其他举动触碰到这位海盗将军敏感的神经线路。这边暂且不好脱身，只能等雷蒙找机会制造麻烦让这位迪恩将军离开。而在此之前......我还要忍受一些无伤大雅的审讯。

    往好的地方想想，也许还能更深入地了解这些与我们类似的机器人造物。

    “不过我对你们这些破铜烂铁的构造原理倒是有些兴趣，我看你们两个跟其他赛尔的行为举止都不大一样，如果说出点有用的信息——我还会考虑把你们送去改造改造。”

    现在我应该为雷蒙争取时间，尽可能拖住这位迪恩将军，不能让他失去对审讯室的兴趣从而有机会打扰到雷蒙的逃脱。权衡几番我便表现出了十分为难的表情，可惜他好像对人类一向感冒的情感反应并不理解，只是冷哼了一声，弹出臂刃就向我走了过来。

    “我们可以先从眼睛开始。“

    07

    等雷蒙制造了一番混乱后在赫鲁卡荒地与1502汇合时，先是愣了两秒，勉强辨认出了1502的机体，才立刻向赛尔号汇报了赫尔卡星的危险情况，并上报了名为迪恩的敌将情报。

    “我破坏了他们的通讯设施以及一部分干扰系统，所以我们可以趁现在回程。“1502面无表情地向自己阐述海盗基地的状况，听起来可完全不懂得疼痛。但他始终无法忽略1502身上的......

    “海盗是怎么审讯你的？”雷蒙忍不住开口询问，以1502的状态或许能够十分完整地将所有细节平铺在雷蒙的面前，这也会让他们对海盗的手段更为了解一些。同时提高对海盗的警惕。调整好飞船各项数据，雷蒙毫不犹豫地加速离开了这里，但结果显示，他对1502的担心完全是浪费感情。

    “睡眠剥夺，这是对于碳基生物最常用的审讯方式。他们可能经常用在对一部分高智慧程度的外星精灵身上。”

    虽然睡眠剥夺听起来程度较轻，也不会造成1502身上花花绿绿伤口的奇观，但雷蒙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当时我不是很能理解他们在做什么，毕竟我的工作时间经常与赛尔号的巡航时间重合。并且我们体内都有备用电池。所以就这点来说对赛尔机器人完全不管用，也许他们以后会改变方式。”

    “可你还是没有说清为什么你用右手拿着你断掉的左臂，身上还被涂了几桶油漆。”

    “原本迪恩的审讯很符合我的数据库词条里对审讯的描述。”雷蒙点点头，一时间不知道目光该往哪放，欣赏队友的新花色也不是不行，但不太礼貌。帮忙处理一下伤口也是可以的，但那些刀痕上面也布满了新漆，不太好处理。断臂处的电路似乎也没有问题，只要交给茜茜或者肖恩就能将1502复原。

    “但他可能对机器人的理念有些误解，又或者说海盗们本身因为过多的量产而出现了情感模块上的瑕疵，在捅了我三刀后，除了欣赏一下我的维生机油是什么颜色以外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但那总归是很疼的吧，也许他心理变态，或者海盗们十分擅长折磨俘虏。”雷蒙尽量提取重点，尽管这位受害人讲述的过于风轻云淡。“如果你的表现太平淡，可能会适得其反。”

    “要不然你以为我的屏幕是怎么坏掉的？自己撞的吗。”1502的脸上一会儿闪过彩屏，一会儿又恢复正常。说到这时就连原本一直都很平淡的声音都咬牙切齿地起伏了起来。“我以为我表现的不是很平淡。”

    “那你觉得迪恩下手狠吗？”雷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他瞥见1502不可知否地停顿了片刻，连翻阅数据板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还行。”

    “还行？”

    受不住教官的压迫，面前这位伤痕累累的上校终于动了口风，把头扭到一边去看原本就不怎么观察过的宇宙星辰。

    “我不存在的牙齿快碎完了。”

    08

    “说吧，这块也是那个什么迪恩砍的吗？”

    “不是。”

    “那就是迪恩干的了。”肖恩在一旁看着茜茜为我维修机体，适时地戳穿了我的谎言，而茜茜倒是一脸意料之中的复杂表情，深深叹了口气。

    “油漆又是哪个有品位的泼的呀？”

    “艾里逊。”

    这次我说的是实话，他就是个幼稚鬼，不过是用着一些无法理解的手段发泄情感罢了。而危险等级评估永远不会因此为他提升两个等级。

    “看来迪恩是个十分难对付的存在，如非必要我们还是需要离他们远一点。”肖恩通过我的三言两语做出判断，也不排除雷蒙和罗杰都有和他聊过的可能。等茜茜将所有的工具收拾好后，他才上前找到了我装载芯片的区域，手动将一枚芯片安装了上去。

    “你对疼痛不太敏感，这可能会降低你的警觉程度，也会间接导致你过多的机体磨损产生老化。”

    “所以我把最新的痛觉模拟芯片帮你链接上了，不用谢我。”肖恩将我身上所有零件原样安装回去，此时此刻我才切身体会到了身体部位被破坏的真实痛感，不存在的冷汗立刻遍布了后背。还好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崭新的机体也在提醒着处理器：那不过是过去的疼痛。

    也多亏了肖恩动手的速度很快，原本就是发明家的他对于维修来说根本就是轻车熟路。

    “罗杰叫你去他办公室。”临走时肖恩提醒了我一句，也让我想起来罗杰在任务开始前对我说的那句话。

    ……

    “你需要通过计算才能去救队友吗？他是你的队友，你不需要计算对其他事件的影响概率。”

    “或者说，你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

    黑特罗杰的严厉言辞就像豆大的冰雹砸了下来，他狠批了我的行事风格，最后在末了点缀一句“你完全不像一个人。”

    我们本来就不是人，只是其他赛尔太像人了。

    “没有下次了。”我向上司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也承认了自己在面对突发情况时能力的不足。迪恩当初先攻击了雷蒙，而我在无法精准瞄准之间犹豫。我迟疑是否开枪的时刻也不过一秒，那名为萨格罗斯的精灵就调转方向冲了过来。

    下次，会把六只精灵全部配齐。

    ——

    我是怎么把本该非常nice的剧本写的如此儿童剧的。

    后来贾斯汀来的时候：“我听说你跟迪恩交过手！”

    1502：嗯，啊，那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