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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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大梦一品

    晨光万道,鸟语花香。

    金尘缘在床榻趴了一整天,一颗小石子伤却被若芸看得比生离死别还重,拗不过的金尘缘只好乖乖地趴下,看着若芸替他取出石子,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然后寸步不离的照料着,好像他不是中了一颗石子,而是中了一万颗石子的残废之人一样,可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他也只好勉为其难消受着,最后看着若芸的俏脸在床边趴着睡着了。

    清晨,实在趴得难受的金尘缘,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生怕惊醒了床边的若芸。

    他来到厅外露台,发现范天早已在此,正双手负背,侧身看着天边初升的红日,身旁的雕花护廊上还停着两只叽叽喳喳的黄鹂,这让金尘缘觉得很神奇,以范天一身肃杀气息,别说鸟,就是苍蝇蚊子都要退避三丈,而这两只黄鹂,却好似旁若无人一般,正卿卿我我,看样子范天此刻思绪入神,放下了一切戒备。

    金尘缘脑子里跳出一个调皮的念头,准备偷偷摸摸,脚步无声的摸过去吓他一吓。

    露出一脸鬼笑的金尘缘,脚下刚刚移了半步,两只黄鹂就惊飞而去。

    “想吓我,你还得多练练轻功。”范天开口说道。

    金尘缘嘿嘿一笑,走了过去,笑道:“范叔,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这要是谁偷袭你,那……”,金尘缘说笑间扭头看了范天一眼,发现范天满面倦容,一夜之间,他的胡须都长出来不少,脸色苍黄,好似一下老了几岁,不安道:“魔都又出什么事了吗?”

    范天侧目盯了金尘缘一眼,眼神很快掠过他,落在了一侧的幽冥城楼上,冷冷道:“魔都的事,不管你的事,你该去拿刀匣了。”

    “现在?”金尘缘有些意外的回道。没等他犹豫,范天已经转身下了楼,似乎突然急着要赶走他一样。

    前两日,隐匿山林间的黑魔营悍卒,今日却十步一岗,威严肃穆于通天大道两侧,各个黑袍黑戟,腰刀背弓,气势十足,只是这一霸气威仪不俗,热闹的烟火气就降到了冰点,路面上一个闲人也不见。

    金尘缘望了一眼,跟上范天的脚步,走上幽冥城门前的十八级玉石台阶,那位如老神仙般雷打不动躺在藤椅上的容伯,依旧闭目悠然手摇羽扇,见有人上前,也仍是八风不动。

    范天客气地冲容伯作揖道:“容老伯,近来身体可好。”

    容伯轻轻摇着羽扇,眯着细眼瞧了下,依旧安躺藤椅,阴阳怪气道:“原来是范左使亲临,恕老朽腿脚不便,不能施礼恭迎,莫怪,莫怪!”

    “您老还是叫我范小子,听着舒服。”范天仍恭敬的回道。

    容伯稍稍挪动了下身体,眯眼又扫了一下,或许顾忌还有一个年轻后辈跟在范天身后,淡淡道:“不好,还是叫范左使得好,老朽在魔都连一个末等士卒都算不上,岂敢乱了体统,不知范左使来幽冥城所为何事?”

    “我想取刀匣。”范天直接说道。

    “刀匣?”容伯瞬间睁大了眼睛,坐起身,捋了一把自己的白须,望着范天,严肃道:“这么说,阿正,真的飞升了?”

    “是,一个月前,海国荒岛。”范天回道。

    听到范天的确认,容伯激动的连说了三个好,清瘦的脸颊掩不住的笑意,往后一躺,幽幽道:“好啊,魔都三百年总算有了一位仙人出世。”

    “这位小兄弟叫金尘缘,金大哥飞升之时他就在边上,受金大哥之托,特来取刀匣收魔刀,然后……”

    “毁刀!”容伯已猜出来意,平静的说出范天的顾虑。

    范天一愣,回道:“是”。

    “这倒像阿正的秉性,魔刀终不是凡物,听说苦海大和尚每逢初一十五,就在灵山仙台上开净魔法会,念经超度以消魔刀煞气,可是二十年来仍是没人能拿刀。就凭他,能收刀?”容伯眯着细眼,冲金尘缘不屑说道。

    “金大哥虽没正式收他为徒,但把一身绝学都传给了他,加上刀匣,相信收刀不难。”范天回道。

    “传艺不收徒?这个阿正,用心良苦啊!”说着,容伯叹了口气,缓了缓,又道:“即是如此,还需刀匣作甚,阿正二十四岁功成之后可是从未用过刀匣,我看,还是这小子根骨平凡,没学到阿正真传。前日,刀劈天王楼的就是他吧,也不知道阿正怎么选了这么个传人。”

    “这个嘛……”

    正这时,尸行从天而降,落在范天身旁,刚要说什么,被范天一手拦下。

    尸行看了眼范天身后的金尘缘,知道他们来取刀匣,转头又看向藤椅上羽扇轻摇悠然自得的容伯,料想肯定是容伯难为他们,带着三分怒气,冲容伯喊道:“我说容老头,他们拿刀匣又不是挖你家祖坟,用得着推三阻四,倚老卖老吗?”

    被尸行这么一骂,容伯不但不恼,反而微笑道:“红毛小儿,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被我吊起来弹‘小鸟’的事了,哈哈。”

    尸行白脸一红,唰又恢复惨白,大手一挥道:“白须老儿,别总提小时候的破事,快,去给本大爷拿刀匣来,也好让我躺躺这神仙藤椅,是不是真如神仙般舒服。”

    容伯十分不屑的冲尸行翻了个白眼,挪动了下身体,怒道:“红毛小儿,你口气不小啊,敢让爷爷给你拿东西,哼,先给爷爷磕三个响头再说。”

    尸行哈哈大笑,一脸得意,似乎把容伯惹生气是一件特别值得开心的事。

    一旁有些担忧的金尘缘,虽看出容伯、尸行这种戏骂之间的情谊,但惹一位老爷爷生气终不太好,万一闹起来和四位金甲家将在打上一架就更不好了。

    “要不,我替尸叔给容爷爷磕三个头。”说完,金尘缘立刻跪了下去,砰砰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心想,也权当替金伯伯尽孝了。

    “你个臭小子,多事。”尸行骂道。

    “磕头就完了吗?”

    “你这老头,还想怎样?”尸行怒瞪容伯。

    容伯眉目一挑,自知似乎有些过分了,但这话已经说出口,气势上还得拿捏着,继续躺在藤椅上,眼神避开尸行的怒瞪。

    金尘缘也不计较,起身呵呵一笑,故作神秘道:“当然还有,还是一份大礼。”

    一听此话,容伯噌的一下从藤椅上坐正身体,细眼睁的大大的,上下打量一番金尘缘,一身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薄青衫,脚下一双便宜的不能在便宜的麻葛布履,怎么看都是一副穷酸样,轻蔑一笑后,又躺了下去,笑道:“就你这穷小子,能有什么大礼送给老朽。”

    金尘缘看着一脸不屑的容伯,又看了看同样一脸诧异的范天、尸行,古灵精怪的一挺身,摇头晃脑道:“大梦一品,算不算一份大礼?”

    范天一副肃穆愁容瞬间焕发神光,惊讶道:“酒仙费魂的终极一酿,”一把抓住金尘缘的胳膊,激动问道:“你知道在哪里?”

    容伯此刻也激动到从藤椅上冲了起来,脚不点地一阵风到了金尘缘面前,生怕大梦一品被范天抢走,他们俩都是酒国老饕,自然对这神仙佳酿倾心久已,简直如痴如狂。

    尸行倒是不好酒道,见容伯起身,不失时机的赶紧一屁股躺进藤椅里,嘴里嘲笑道:“没出息的老头,两个酒鬼。”

    容伯激动地抓着金尘缘另一只胳膊,问道:“快说,大梦一品在哪?”似乎觉得范天碍事,一把推开范天,道:“去去去,一边去,小孩子家喝什么酒。”

    范天哭笑不得,被容伯一掌推出两丈远,金尘缘也有些尴尬的笑着,不知道自己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在……”

    “快说啊,你要急死我们。”范天在一旁焦躁道。

    “别说。”容伯突然警惕起来,捂住金尘缘的嘴,一把拉过金尘缘,躲范天远远的,然后附耳倾听。

    范天也掩起耳朵,想要听的真切点,可这金尘缘还真听话,一点声都不露。

    说完,容伯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冲范天得意的一挑眉,走进幽冥内城,刚迈过门槛,似乎还不放心,回头对门前如磐石矗立的‘风雨雷电’四位家将,命令道:“谁敢闯入,格杀勿论!”

    四位家将,金枪同时‘嘭’的一下戳地回应,然后双枪交叉,挡住门前。

    范天看着哼着小曲,走进了幽冥内城里的容伯背影,心如刀绞,不死心道:“容老伯,看在这些年我也送了不少上等竹叶青给您老喝的份上,这大梦一品您老是不是也给我品尝一口两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