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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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步流星

    日上三竿,林深见兔

    金尘缘一觉睡到翌日日中才慢悠悠起床。

    春月仙姑吩咐弟子们不要打扰他,她想让金尘缘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可是她知道,那不可能,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还是牌楼下,只不过这次不是天狗镇残败的木头牌楼,而是还算气派恢弘的正经花岗岩牌楼下。

    春月仙姑拉着金尘缘的手,依依不舍,身后跟着一众女弟子们,这是五灵剑派创派以来,第一次如此盛大的送别。

    春月仙姑从身后女弟子手上拿过一封信,对金尘缘说道:“金大哥教你的刀法,堪称天下第一刀法,你也已经入了破心境,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这是这些年我练功的一点心得和一套内功心法,你没事就看看,或许对你有用,以后就全靠你自己了,一切小心。”

    金尘缘看着春月仙姑泛红的眼睛,知道这封信一定是她连夜写出来的,刚要跪下去给春月仙姑行个大礼,膝盖刚一弯曲,就被春月仙姑一掌给扇了起来。

    “以后不许跪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欠小……”春月仙姑刚要说“我欠小姐的,欠夏红的,也欠你的”,想到还有众弟子在身边,又把话吞了回去,她是不想节外生枝,有些事还得隐蔽进行。

    金尘缘明白春月仙姑的意思,又想起红姑的事,说道:“红姑的事就拜托您了。”说完,他又向众女弟子拱手道:“各位师姐师妹,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金尘缘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不愿看到春月姑流着泪的脸,那样他也会流泪,会伤心,会心痛,他只能这样走着,独自走着那条只属于他自己的小路。

    总算是办完了红姑这件大事,金尘缘心情大好,不觉脚下生风,平日里一天走不到五十里,今天日中出发到现在,太阳还未完全落山,他已经走出了近三十里地。春月仙姑原本要送他一匹快马,可这小子不会骑,漫说不会骑,就是见到马这种物种,他也是上了岸,进入城镇才知道马长什么样,无奈只能婉谢春月姑的好意。

    金尘缘从怀里掏出一张兽皮卷,那是一张羊皮制地图。这张羊皮地图也是春月仙姑给他的,比起之前红姑用一些树皮制成的粗糙地图要好用好看,也更轻便更详尽,而且羊皮经过特殊处理就算丢进火炭里也能扛住半个时辰不化,字迹也是水泼不浸。

    正端详中,金尘缘突然眼神一亮,被地图上的一个地方给吸引了,他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曾经告诉过他,自己很想念一个地方的酒,一种烈酒,天下最烈的烈酒。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金尘缘曾仰望着那个人,听那个人说“男人,就该喝最烈的酒,以后你一定要去尝一尝”,然后那个人抬起一只手,做着喝酒的姿势,可是他手里既没有酒碗,更没有酒。那个人便是他的金伯伯,而金伯伯说的那个地方就在不远处了,他一定要去尝尝那种烈酒,可是他,从未喝过酒。

    虽说地图上看着近,但也至少要走半天的路程,眼见日薄西山天色已晚,金尘缘决定在附近找家客栈好好睡上一晚,明天一早在启程去喝酒。现在他有钱了,不仅有申无志给他的金饼,还有春月仙姑以断绝关系为要挟,硬要塞给他的两百两银子,他不知道信封里面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但就手上的金银来说,已是金尘缘从未有过,从未见过的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也算豪富了,那位出手阔绰的申公子估计也不过如此,他想。

    金尘缘走进一间临街的小客栈,老板是位白发苍苍,蓄着山羊胡的老伯,说起话来,总是不自觉的捋一捋同样花白的山羊胡须,一脸和蔼,见有人进来,连忙从柜台里迎出来,客气的问道:“这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两样都是。”金尘缘回道,视线在店内扫了一圈,客栈冷清之极,几张桌子一个客人都没有,就只有这位白发苍苍的掌柜老伯。

    一听“两样都是”,老伯喜笑眉开,赶紧招呼金尘缘请坐,然后问他想吃点什么,金尘缘也不知道什么菜名,就直接让老伯替他安排两个菜两碗米饭即可,老伯应了一声“好”,一溜烟小跑着就去了后厨,只听老伯喊道:“一个小炒溜肝,一个龙凤菜心,两碗米饭,”然后笑呵呵地跑回了柜台,继续在柜台上拨弄那有些破旧的算盘珠子,金尘缘也不知道连个伙计都请不起的掌柜老伯,究竟还做着多大的买卖?还是就是为了装装样子而已。

    老伯还算是一个厚道的掌柜,给金尘缘上了一荤一素两碗白米饭,饭菜也算可口,至少比春月仙姑的素菜素汤来得有油水,只是这“龙凤菜心”的菜心没有春月仙姑弟子们种的新鲜。

    饭菜下肚,依旧盘干碗净一点不剩,这个习惯金尘缘倒是保持的挺好。从小穷苦过来的孩子自然要比富贵公子们更懂得什么叫“粒粒皆辛苦”的深层含义。

    见客官吃完,老伯赶紧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领着金尘缘上了二楼客房,这是他第一次住客栈,出岛的这些日子,他不是露宿山野,就是住比那个破茅草屋还破的茅草屋。

    客栈房间不大,但也算干净整洁,老伯还贴心的给他打来热腾腾的洗脚水。

    清洗完毕,金尘缘这才躺在那张舒适的床上,想起包袱里还有春月仙姑的信,于是拎过包袱拿出信件,里面居然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他会心一笑,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摊开信,认真的看着信里的内容。

    突然,屋顶上有人一掠而过,身法极其轻盈,但还是被金尘缘察觉,他第一直觉就是“有贼”,人有钱了就总担心遇贼,换作以前金尘缘管他是贼是鬼,反正自己身无长物,不怕贼惦记,然后呼呼大睡去了。可是现在不行,一来自己有钱了,二来这个身法很熟悉,像是申公子背后的那位高手,他之所以没有向申公子提过,一则是不想他起疑,再则自己也不在乎,想着富贵公子身边有个暗中保护的高手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金尘缘转念一想,还是出去看看的好,万一还能碰上那位申公子呢?他也想在遇到他,申公子是第一个称他是朋友的人。

    弹指间,金尘缘就从窗口跃到了马路上,他环顾四周,又看了看此刻银月稀光的屋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路面上的行人也依旧萧条,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一个手持大刀的彪形大汉,带着一帮恶奴刁仆就向金尘缘这边杀来。

    大汉急冲冲的来到金尘缘身旁,横眉怒瞪着他,满脸肃杀之气,问道:“看到一个人过去没有?”

    怎么看都不像什么良善之辈的大汉,连个称呼都没有便恶相怒问,金尘缘顿生反感,可又不想横生枝节与这莽汉纠缠,咧嘴一笑,道:“去那边了,都跑好久了,只怕追不上了。”他故意指到镇外方向,让这没有礼貌的家伙瞎找乱转去。

    浩浩荡荡的一帮人,火速冲去镇外方向,金尘缘一扭头闪进了客栈,睡他的大头觉去了。

    ……

    晨光熙熙,金尘缘就已经在路上了,阳光照射在他背后,拉出长长一道人影。

    今天,他的目标很清晰,喝酒,喝天下最烈的酒,想想还有点小激动,脚下飞快。

    正在畅想,到底酒是个什么味道,这天下最烈的酒又是一个什么味道时,一人好似凭空出现在他前面,差点撞个满怀。

    只是低头抬头的刹那,一个身形如猴,尖嘴猴腮,长着两撇髭须,一看不像什么好人的中年男人,厉声喝道:“小子,快把东西交出来!”

    金尘缘刚想骂人“是他娘的那个不长眼的走路不看路”话未出口,那个瘦猴男人就抢先开口了,一开口还让金尘缘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真遇上打劫的了???”他脑子飞快的转着,黑亮眸子滴溜溜的转着,“就你这瘦猴也好意思出来打劫,也不多带几只猴崽子,瞎了你的猴眼……”金尘缘心想。

    见只有这瘦猴一个人,金尘缘始终觉得不可思议,又扭过头,看了看身后四周,没人啊!一条大道上,就他们两个人。

    “是个傻子!!!”金尘缘确信自己的判断,直接绕过瘦猴男人,继续往前走。

    刚跨过去两步距离,瘦猴男人一下又闪在了金尘缘面前,身法快如闪电,他都未及看清。

    “好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