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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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都是冤孽啊!”安泰扶着太后走进来,原本精神矍铄的老太后一日之间憔悴了许多,满头发亮的银发都透着一丝晦暗。

    上官辰昱赶忙上前扶住祖母,“祖母,您还病着,这里有孙儿和于大人,您好生歇着就好。”

    太后被他扶到罗汉床上坐下,“这个时候我如何歇的住?我没事。早就是隔了好几层的远支,人都认不全了,只是断了方家这支香火……”说到这儿,太后的眼睛又湿润了。上官辰昱赶忙上前劝慰,于斌又是一轮磕头告罪。

    上官辰昱问:“皇叔不是在我出生前就患伤寒过世了吗?这个上官勤会不会是假冒其名?”

    老太后稳住了情绪,长叹道:“都是冤孽啊!上官家子嗣不茂,先帝虽比你父皇强些,但也只有皇长子桀和次子勤。你父皇虽是我嫡出长子,但次子勤却是先帝最宠爱的良妃所出。先帝在位时,一直未立太子,次子勤八岁时便封成王,当时已经十六岁的你父皇却只是皇长子。”

    太后停下来,遥遥看着窗外,沉浸在对过往的思绪中。上官辰昱看着祖母,她眼角的皱纹深刻的如刀刻一般。他可以想象那段岁月于祖母和父亲来说,是困顿艰难的。

    默了一阵,太后继续说:“大郎是先帝的嫡长子,却没有得到嫡长子该有的待遇。自从二郎出世后,先帝便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良妃母子。大郎心中的愤懑哀家明白,可帝皇薄情,没有废黜我们母子便算仁慈了。那时满朝文武都说,成王就是下一任晋帝。良妃是个温顺守礼的人,对哀家十分尊重,也肯时刻约束二郎,不准他恃宠僭越。二郎也是个温厚的孩子,对大郎很是依赖。那时哀家已经认命了,只要良妃明理,二郎厚道,哀家与大郎做个富贵闲人也很好。可大郎却不认命,他暗自筹谋,毒杀了良妃。二郎虽侥幸逃过鸩毒,却逃不过他的追杀。先帝骤失爱妾幼子,突然一病不起。不过三日便薨逝了。大郎成了上官家唯一的根苗,理所应当登基为帝。”

    上官辰昱道:“当年父皇确认杀死了皇叔吗?”

    又是一阵溺死人的沉默,“大郎自小不受先帝宠爱,性格暴戾。先帝曾经三次想要废黜我们母子,都是良妃向先帝求情,并誓死不做继后,才保全了我们。良妃于哀家有恩,哀家一时失察,没有劝阻住你父皇,让她死于非命,她的儿子哀家曾想尽办法想要救下。可天不遂人愿,哀家派去的人没能保护好他,最后复命回报,二郎中了刀伤,被打落悬崖,应该是活不成了。”

    一直没说话的树月突然问:“伤在何处?”

    这话问的没礼貌,太后盯了她一瞬,却没有生气,“刀伤在左脸,牙齿都露出来了。右脸上还有一块烫伤,是被大郎擒住时发狠用木炭烫的。”

    上官辰昱和树月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

    “看来他真是皇叔……”

    太后闭了闭眼,一滴泪水从干涸的眼中落下,“这些年哀家一直吃斋念佛,一则是为你祈福,盼你在蜀国平安;二则便是为你父皇赎罪,如今他已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了,为何还要报应在你身上!早知今日,哀家便是拼得忘恩负义,满身罪孽,死后下阿鼻地狱,也该除了那孩子!”

    太后扶着孙儿哀哀哭泣,后悔不已。上官辰昱道:“孙儿能平安从蜀国回来,还做上监国的位子,都是祖母心地善良为孙儿积下的德,孙儿该谢祖母才是。至于皇叔,父皇对他不住,他来找我寻仇自是应该。但这江山既已让我父皇坐了,我就没有轻易让出的道理。”

    于斌愁眉苦脸道:“可是眼下我们只有五百御林军,西境的兵马虽然可以调动,但一直都在常德的掌控之下。这种时候他只有落井下石,绝不会雪中送炭。”

    上官辰昱抿了抿嘴唇,“明天上朝便知道他的想法了,于大人今日也操劳了,先回去休息吧,咱们明日再行商议。”

    于斌欲言又止,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上官辰昱还能如此从容。但看看太后,想他们祖孙大概也有些私房话要说,便也不再纠结,告退出去了。

    殿上只剩太后和上官辰昱主仆三人,上官辰昱怕祖母辛苦,劝慰道:“祖母别担心了,万事有孙儿在,孙儿送您回寝宫休息吧?”

    太后摆摆手,目光却投向窗边立着的女子。上官辰昱说她是隼卫的首领,朝阳宫的奴婢说她与忠王宿在一处。她夺目的美丽和冷峻的气质,与寻常内宠太不同了,太后阅人无数却还是瞧不透她。“你有把握助他剿灭逆贼吗?”

    “不一定。”树月感觉到太后注视的眼神,知道她是在问自己,“但我能保他性命无虞。”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好!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她轻轻抚上孙儿的脸颊,满目慈爱道:“昱儿,凡事只要尽力就好。人,最主要是活着。”

    上官辰昱握紧祖母满是皱纹的手,“祖母,这次换孙儿来保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