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自己空空荡荡毫无内力的身体，坐在地上狠喘了两口气，抬头对庄严说：“想不到我教你一身武功，最后竟用在我自己身上。严儿，你很好！”

    十三杀虽然性格各异，但话多的只有死了的独眼和树月。独眼话多在啰嗦，树月却是各种荤素不忌，尖酸刻薄。这一点树月倒是深得鬼知的真传。到了这个地步，他还不肯放弃，还要用诛心的话一再打击庄严。庄严，是现在这里唯一还有可能吃他这套的人了。

    庄严低头看着他，许久才说：“堡主安心留在土堡，严儿会奉养您终老，不会让弟妹们伤害您分毫。”

    鬼知笑出声来，声音越来越大，是歇斯底里的，是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未有过的放纵失态。“想不到我上官勤也有这么一天！媚儿，杀了我吧，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媚儿，我知道你恨我，但念在我养育你十几年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媚奴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漠然的看着鬼知，“养育我的是大哥，为了他，我不杀你。”

    鬼知眼里的光彻底灰暗下来，连对他仇恨最重的媚奴都是这个意思，树月和师爷那两个刻薄鬼，恐怕更加觉得让他活着是对他最大的折磨了。

    鬼知再不说话了，丹田空空荡荡的，四肢虚乏无力，就连自我了断的力气的都没有了，只能听天由命的让刀客和雷电把他扶起。鬼知虽然武功被废，对他们二人来说还有些积年累计的威压。两人恭恭敬敬的扶着鬼知，按照早先众人商定的，还是让他住他的听风阁。

    三个人走在前头，庄严跟在后面。相比十三杀其他人，也就只有他还关心被废了武功的鬼知住的是不是舒服了。

    雷电很紧张。这几个兄弟里，最早他是站在鬼知这边的。虽然刀客也是，但他为人耿直，对鬼知只是听命行事，从不阿谀奉承，而雷电却有些小心思。兄弟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个接一个的背叛鬼知。最后剩下的庄严，也因为媚奴的失踪对他彻底失望，没了争胜之心，剩下能跟鬼知东征西讨的十三杀就只有他和刀客了。雷电知道刀客没那个心思，雷电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成为下一个庄严了，没想到却低估了他一直没放在心上的飞羽。

    雷电说的好听是没心机，说的不好听就是缺心眼儿。他又颇有些自以为是，刻薄毒舌，兄弟们都不大爱跟他来往，也就刀客还能忍得下他。飞羽在土堡日日做大，雷电瞧不出来，人家尊称他爷，他就真拿自己当少东家了，了解他性格的兄弟们也懒得跟他废话。

    跟着鬼知从土堡出来，羽凰处处压了他和刀客一头，鬼知对他们也不甚重用。雷电就是再迟钝，到这一步也不会不明白了。可他还是千方百计的在鬼知跟前讨好，跟羽凰抢任务，争功。直到被羽凰算计到牢里，鬼知又是那样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雷电才算彻底死心。

    师爷几个都和鬼知有些嫌隙，即便不是血海深仇，也是互相看不过眼。庄严要让鬼知活命，那几个能同意就不错了，让他们照顾鬼知不可能。商量过后，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就落在了雷电和刀客身上。即便庄严也会留下亲自照顾，雷电也还是不想接这个苦差事。不过是如今虎落平阳，越发要看那几个的脸色了。

    这时扶着连普通人都不如的鬼知，雷电的手心都冒汗了，好在鬼知现在心情低落，没注意到。不然以他的城府，怎能不好好利用。雷电肚子里一堆狗屁倒灶，正恍着神儿，眼前一花，手上一沉，鬼知的身体往地上坠去，一道血线喷湿了脚前的地砖。

    骤然脱力，刀客的反应也不比雷电快多少，两人跟着鬼知的尸体往地上摔去。身后庄严一声怒吼，越过三人，黄金锏直取那人面门。那人一刀得手后，却站立不动，刀尖指地，黄金锏到了面门也不闪不避，一副闭目就死的样子。

    黄金锏在戚似的鼻尖前停住，庄严已经是满脸的泪水。他默默放下金锏，转身跪在鬼知的尸身前。戚似突然发难，刀客和雷电都没有防备。鬼知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躺在地上，他内力全失，五觉下降。戚似的刀极快，几乎是瞬间洒出一腔鲜血，顷刻毙命。

    鬼知的眼睛睁得很大，平时神采飞扬的眼珠已经浑浊无神，脸上的表情是不甘的、难以置信的。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死法会是这样狼狈，这样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