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的大眼珠咕噜咕噜转了两圈，终于拉开了话匣子，“也说不上不睦，不过是来往不多罢了。若说传闻，大概就是淮山方氏被今上处斩后，储氏和怀都界内的几大氏族联合起来抵制今上。今上当时取的是怀柔政策，对氏族们亲厚有加，着意拉拢。只是消息传到大源后，摄政王便不痛快了。这几家氏族都有族亲在西晋朝廷里做官，摄政王为防他们倒戈，便将他们做官的族亲或圈禁或下狱。因储氏是带头的，今上拉拢的便更勤些，储圆就被弟弟连累下了狱，是这几家里被罚得最重的了。”

    师爷说的兴起，何海推了茶水给他。师爷赶忙谢过，喝了一口润润喉咙，才接着说：“其他几家得了大源城里的消息，便都闭门谢客，既不公开反对今上，也不敢过多来往，生怕连累了在大源城里的家人。可储洲却独树一帜，每每今上登门，他都是开门迎客。虽没有公开要归附今上，听说也是侍奉周到的。那时城里渐渐有了传闻，说储圆在大源城里做官，于族中事一概不理。族中子弟或有求学求官的，他都撇的干净，半点提携都没有。储洲早就看不惯这兄长了，再加上兄弟俩自小分别，并没多的时间相处，感情并不深厚，所以储洲根本不顾兄长在大源城里的安危，只顾自己和今上谈归附的条件。一来二去的消息传到大源，摄政王一怒之下便杀了储圆一家。当初是储洲起头拉几家氏族反对今上，本就发愁没有台阶下。摄政王此举，倒是给他搭好了台阶，储洲便顺势归附了今上。剩下那几家氏族也闹腾不起来了，好在摄政王只是拿储圆出气，没有再难为那几家的族亲，不过是不在任用罢了。”

    终于告一段落，师爷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小口抿着。何海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抬头看向师爷。师爷被他那狠厉的眼神一盯，手里的茶水差点泼了。只听他语速极快的说：“按你们地方的习俗，储圆死后是就地下葬，还是要送回故里？”

    师爷抱紧茶杯，认真的想了想，纳闷道：“将军不说还不觉得，储圆死了也有半年了，也没见储洲将兄长骸骨接回宗祠。按咱们淮山东的习俗，老百姓只要不是穷的没有路费的，都会让死去的家人落叶归根，何况储氏这样的大族。或是因为两边打仗，道路不通，才耽误了？”

    何海沉吟道：“也有这个缘故……今日多谢师爷了，天色已晚，师爷先回去休息吧。”

    师爷走后，何海又叫来自己的副将，细细嘱咐了一番，才回内宅休息。

    第二天，何海还在内宅和夫人用早饭，仆妇就进来传话。何海的副将正在二门等着，说淮南储氏的家主储洲过来拜访，已经在外院书房了。

    何海心里一惊，着实想不明白储洲这时候怎么会来拜访。他虽然归附了东晋，但毕竟是商人不是朝臣，除了最初劝他归附时来往频繁些，之后和上官勤来往就不多了，更别提只是暂时接管怀都的何海了。说起来，这还是两人头一遭见面。储洲毕竟是淮南大氏族的主人，何海不敢怠慢。压下心里的疑惑，赶忙到外院书房。

    副将虽是武夫，心思倒细腻，一边到内宅报信，一边叫来师爷先陪着储洲。师爷在郡守府混了多年，对储洲自然熟悉。何海到时，两人正聊得热络。

    储洲看见方才接他进来的副将跟在一个男子身后回来，那男子中等身材，虽只穿着家常的袍子，却显得器宇轩昂。储洲知道这人就是何海了，赶忙站起来抱拳行礼。

    何海也在打量迎出来的男子，他大概四十岁上下，长了一双笑眼，时时都是眯着笑的，虽温和却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早该去拜访先生的，反倒让先生抢先了，真是失礼。”

    储洲笑眯眯的，“将军这是哪里话？自然是该草民先来拜访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师爷端了茶水来，就跟储洲的小厮一起退了出去。何海看出储洲并不会武功，朝副将点点头，他便也出去了。

    到房间里只剩何、储两人，储洲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将军驻守怀都也有一段时日了，我一直没来拜会，实在是我的不是。明人不说暗话，我这回来，也是听说了蜀国都城的军情，才想来将军这里探探消息。我也知道军情机密，不能随易泄露给我这等草民。实在是氏族老幼众多，若是有个万一，咱们也好早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