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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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在西华门外等了半个多时辰,阿远和格琪都不说话,林济夏一个老粗也不知道怎么缓和气氛,四个人只能尴尴尬尬的待着,午后的日头晒得人越发的燥热了。

    “林将军何在?”

    林济夏听到叫声,赶忙迎到门外。一位黑袍武士边喊边四下寻找,见林济夏从阴凉处钻出来,先行礼道:“皇上命属下带将军去见曲阳,将军请随我来。”

    这人一身黑袍,左胸上一枚蝙蝠标记,林济夏知道这是蜀帝的血种。虽他执下臣礼,林济夏也不敢受,侧身避过回礼,说:“有劳大人了。”

    那血种也越发客气了,侧身避过,笑道:“将军客气,属下刘离,此前也曾听福王差遣,将军不必拘谨。”

    林济夏要和刘离去诏狱,自然是顾不上阿远和格琪了。他也不懂得虚应什么,只能交待一句,便带着常随和刘离进宫去了。

    格琪看林济夏进那大门去了,回头看看阿远,闭着眼睛不理他,格琪想干脆回客栈算了。可这一路她只顾新鲜四处张望,根本没记路。这时连东南西北都辨不出,怎么找回客栈?

    那天在维阳城脚下,阿远在战阵里所向披靡,把东晋那个妖女治得没有还手之力。格琪崇拜英雄,当即便芳心暗许。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格琪完全看不见一直在旁协助阿远的阿闰,满眼里都只有阿远。

    蒙古人豁达洒脱,不拘小节。昭和台部更是以女子为尊,对于喜欢的人,格琪大胆追求,并不觉有什么不妥。可阿远的一口回绝,却让骄傲的格琪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即使隼卫还有狼主都一意撮合,阿远那副冷冰冰的态度却更让格琪羞臊不堪。留在这儿只有屈辱,想回去又找不到路,格琪又是羞恼又是伤心,坐在地上头埋在膝头,默默哭了起来。

    耳边听到好像有女孩低低抽泣的声音,阿远睁开眼,扭头一看。格琪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着。看不见脸,膝头上的裙子却洇湿了一片。阿远皱紧眉头,问:“你哭什么?”

    格琪是个倔强的姑娘,更不想在心上人跟前认怂,偏过头擦了擦眼泪,嘴硬道:“我没哭!”

    阿远默了默,才说:“我昨天让你难堪了,是我的不对。可你一个姑娘家,就那么着急嫁人,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自己找婆家吗?”

    格琪倏地扭过头,恨恨道:“我们昭和台部的姑娘勇敢淳朴,喜欢的就要大声说出来,才没你们中原人那么多弯弯绕!”

    阿远说:“那你们昭和台部这个风俗可真是不怎么样!我是白彝人,不是中原人!”

    “白彝人比中原人更讨厌!中原人还懂得要婉转,要给人留面子。白彝人就只会羞辱人!”

    “你!”阿远也生气了,“你刚还嫌中原人有弯弯绕,现在又夸这样好。两面三刀,出尔反尔!”

    格琪:“你要骂人就骂人,别欺负人听不懂成语!”

    两人声音越来越高,引得西华门外的禁军不住向这里观望。阿远发现了,觉得有些丢人,只能压低声音服软,“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好吧?”

    格琪瞧他不情愿的样子,撅着嘴道:“谁稀罕你道歉!打个巴掌再给个枣子吃,虚伪!”

    阿远“噗嗤”笑了出来,“你不是不懂成语吗?”格琪瞧不上他的表情,“这么多字,怎么是成语!?”阿远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诏狱坐落在内宫深处,把守森严,关押的都是定罪的皇室成员或是有爵位的贵臣。常随只能跟到诏狱外,林济夏跟着刘离一步步深入诏狱。狱外大门虽然简单粗陋,内里摆设却十分考究。若不是每间牢房都有铁锁锁住,贵人们没有自由,说这里是王府也不为过。

    因为等级限制,诏狱的入住率并不高,只有曲阳住在最尽头的一间。诏狱有环环关口,不担心犯人会逃走。更何况出去便是内宫禁军卫所,这里住的都是皇亲贵胄,哪里能逃得出这些禁军的掌心。

    狱卒打开锁头,刘离在外等候,林济夏走进牢房时,曲阳正在桌边跟自己下棋。看到他进来,眼中满是惊喜,放下棋子,迎了过来。林济夏撩袍下跪,被曲阳抢前扶住,满面笑容道:“不必拘礼,如今我是白身,难道还要我向你行礼吗?”

    林济夏想到还有刘离在外面盯着,便也不强求。曲阳清瘦许多,人却十分精神,倒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义父精神矍铄,我就放心了。”

    曲阳拉他坐下,“这里吃穿用度不缺,又有人伺候,有什么不放心的。”父子俩对坐着一时无话,林济夏觉得嘴里一阵苦涩,怎么也张不开嘴说他已经归附了祁昭逸,要为他的帝业征伐。

    半年多的牢狱生活,曲阳没有任何阴郁,反倒开朗许多。他倒了茶水给林济夏,推到他面前,“三爷为人正直公道,心胸开阔,会是一位好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