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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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祁昭逸对师爷微微一笑,示意让他来说。师爷摇着羽扇,摇头晃脑道:“齐王这位世子爷心机颇深,看他对付两个兄弟就知他是那种凡事会给自己留上一线的。此番虽是降了堡主,可他是吴国的皇族,吴帝没有子嗣,他就是吴国名正言顺的下一任主子。齐王府的三兄弟堡主都必杀无疑,断不会给自己留后患,何况他这个嫡长!但谢沣清楚堡主最缺什么,除非他根本不知道开启国库的关窍,只要知道就必要拿堡主一头。”

    张四说:“万一谢沣被那妖女迷的找不着东南西北,还算计的过这么多?”

    师爷说:“四哥不明白咱家堡主养的这班小星儿,她们虽然在拿捏男人上极有手段,却不是那种会让人迷失心智的。被惑者只会觉得她们的说话极有道理,但在关节处还不至于迷了心智。”树月听了深觉有理,若是庆丽二妃真有那般本事,当年上官辰昱在晋国时就叫他老子把他杀了,岂不省事?想到那只香喷喷的孔雀,树月有些担心,不知他现下到了哪里,十哥能不能赶上戚似……

    众人把烤热的干粮分吃了,边吃边商议对策,妥了便各自睡下。安义城上空的火光亮了整晚,漫山遍野弥漫着肉体焚烧的焦糊气味。

    红色充斥着整个内殿,匾额梁柱上是大红的喜绸,桌椅上、地面上散着的却是暗红色的,宫人和禁军躺在地上,没有了生气,只有腰间的喜绸被鲜血染得近乎成了黑色。

    黑色的皂靴踩过遍地的鲜血,发出吱吱的刺耳声音。鬼知在谢珦面前五步站定,声音是儒雅悦耳的,“贤侄一向宅心仁厚,为了一己之私害死这些无辜的宫人,岂不作孽?这里再没有寻常宫人可杀,不如早些交代了国库的所在,免得家人受苦。”

    谢珦脸上毫无惶急之态,淡然笑道:“朕不过一优柔寡断之人,宅心仁厚是不敢当。朕虽不懂战事,于朝政上也十分惫赖,但对叔叔的做派却早有耳闻。今日不管朕如何处事,这些宫人和朕的家人都是难逃活命的。谢珦又何必出卖国库,留个助纣为虐的骂名呢?!”

    鬼知赞道:“没想到贤侄竟有这般胆识,还是我小瞧了贤侄。不知贤侄可曾想过,我晋国大军是如何悄无声息的来到你这皇宫大内的?”

    谢珦说:“这又何需想,定是朕家里出了内鬼。事到如今,朕也无需再纠结此人是谁了,无论是谁他都是我吴国的近枝皇族。朕既无子嗣,活下来的就是吴国名正言顺的主人。叔叔的雄途伟业,怎能容下这个后患?”

    鬼知这下是真的要为眼前这位风流皇帝竖大拇指了!三国中,人人都以为谢珦是个软弱糊涂的君王,不爱江山只爱美人。今日一见,没想到他却有这般的远见卓识。面对生死时的这番坦荡豁达,竟是连鬼知都自愧不如。

    在场的齐王三子也是诧异,这位皇兄平日里把朝政全甩给父王,他们都道他是个糊涂皇帝,没想到见事竟是极明白的。尤其是谢沣,谢珦几句话把他说的冷汗直冒,这几日混沌的脑子豁然清醒了许多。这几天他只想着降于上官勤,能留下性命不说,还能得他重用。方才谢珦的话却点醒了他,能治理吴国的大有人在,为何要重用他这个吴国皇族的嫡长,给自己徒留后患。

    想到这儿,他不禁看向身边的丽水。女子怯弱的靠在他身上,柔软的身子正在瑟瑟发抖。发觉他在看她,她抬起头,窝着一汪水的眼睛凄凉的看着他。谢沣身上顿时生出一股燥热,他一惊,赶忙挪开半步。丽水疑惑的看着他,谢沣不敢再看她,低头默然不语。

    鬼知说:“贤侄这番话果然诛心!眼下我就是在这里应承绝不赶尽杀绝,恐怕你们兄弟也不会相信了。贤侄们是皇族,可家眷爱侣却不是。贤侄真的这般狠心,能看着自己的如花美眷在青春韶华时死于非命吗?”

    谢珦低头看向怀里的妻子,眼神温柔满含爱意。刘氏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对鬼知朗声道:“夫妻生则同衾,死亦同穴。若叔叔慈悲,助我夫妻死后同穴,小女子铭感五内。若不能,便是死后入阴曹,我夫妻二人也必能找到彼此,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刘氏小巧娇弱的人儿一个,身临大难亦怡然不惧,果然有国母之风。一番话说出,在场女子均被感染,不觉挺直了腰背。谢霖的妻子周氏很是坦然,安静倚在谢霖身边。谢沣的妻子颇为勇悍,虽自己不畏死,但感觉到怀里的儿子不住发抖,却是心痛如绞。可想到方才吴帝所说,自己的儿子是皇室正统,无论如何也不能幸免的,旋即释然。丈夫和那妖女相依相伴,自己就只和儿子依偎在一起,互相安慰了。

    殿内一片寂静,突然响起的抽泣声就显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