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昭逸看着他逃跑的样子发笑，外面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索性也和薛冒出来看看。几丈远的空地上围了一圈人，闹哄哄的吆喝着。燕云先跑过去，扒拉着外圈的人挤进去了。走到中心才瞧明白，两伙人正面红耳赤的争吵。一个红脸大汉大嗓门占了上风，只听他叫嚷道：“少耍那些嘴皮子，有本事就用拳头来说话，我看你这白皮小子能有几分斤两？”

    他对面的是个白净小子，生的眉清目秀，是燕云到兖州后配的常随，名叫堆柳。燕云比祁昭逸先到兖州一步，只和换防回来的薛冒匆匆见了一面，他接了圣旨交给军中的文书先生安排官职住所，话都没多说一句，薛冒就又回了童谷关下。燕云在北境军中没有根基，仓促之下，薛冒也无暇向官兵解释他的来历。军中从来以军功说话，燕云这样天上掉下来的官谁会信服？文书按照薛冒的意思给他配了营里最拔尖的一个百户，可就因为拔尖，这个百户被薛冒带上了战场，这两日才和自己的上司头回见面。这个百户长做的好好的，平白多了个东家，还是个没有军功的，怎肯轻易顺服？本想着等过几天到战场上见了真章再给他个下马威，却不想操练时的几句闲话被文书配给燕云的小常随听见了。

    这个堆柳才刚满十六，却是个犟脾气。谁对他好，他便要对他好。燕云觉得他年纪小小就出来当兵十分不易，平日极少用他伺候，反倒常照顾他。在营里闲着没事便教他些拳脚功夫，护着他不被老兵油子欺负。不过几天的相处，堆柳就把燕云当亲哥哥看待了，这时听到那百户长说燕云坏话，哪能忍得了？当即就和那几个挑头的吵了起来。

    燕云在军中有些日子了，军中有人已经大概知道了燕云的来历。蜀帝已经给燕林溪正名，燕破敌的名字在北境极有声望。燕云是燕破敌的儿子，军中知情的人都对燕云另眼看待。

    燕云虽是将门之后，但常年行走江湖，身上没有骄娇二气。除了为人冷僻些，待人真诚，军中事务有不明白的也会耐心询问，不摆官架子。

    燕云早晨出过操后，就被祁昭逸抓到帐里下棋，所以就没参加上午的操练。那位百户长就在操练时借着训斥偷懒的小兵，当着全军的面，放燕云的怪话。骂那小兵说：“你以为你是有老子荫庇的，可以直接当官不用上阵杀敌?不好好操练，等着明日上了战场被人戳成筛子呢！”还说，“向主上邀宠可不是人人都有这本事的，你小子长的这副熊样，王爷看见就要反胃，莫说想进大帐，就是站的近些都要厌烦！”因燕云生的好，又都知他是福王的亲信，那百户长便越说越下作，连祁昭逸也捎上了。在场江南和江北两营的官兵怎么能忍？见堆柳先跟那百户长吵起来，便纷纷过来助阵。燕云挤进去，两边已经快要打起来了。

    燕云虽是故人之子，但军中以军功说话。在薛冒看来，燕云刚来毫无建树，受底下人几句酸话也是应当。但这百户长污言碎语的捎带着王爷，就是犯上了。薛冒气急，要挤进去治那百户长的罪，祁昭逸拉住他。“无妨。燕云想在北境站住脚，他手下的人就让他自己收服。”薛冒讪讪的回到祁昭逸身后，两人在外圈站着。圈里的人闹的正欢，根本不知主将已经来了。

    堆柳年轻气盛，受不得激，百户长说几句便冲上去跟他动手。他一个十几岁还没长开的青瓜蛋子，哪里是在沙场杀人如麻的老兵的对手。冲上去还没近身，就被百户长摔的老远。堆柳被摔的骨头疼，可还是倔强的爬起来。张四瞧着心疼，拉住他要替他打过。小伙子却说：“这是我们北境军燕将军麾下百户的事，不劳外人插手！”话音未落，堆柳便又冲上去，没有任何意外的又被扔了回来。

    堆柳被摔的晕头转向，眼前一双黑色的皂靴，那靴子的主人蹲下来，一张俊脸似笑非笑的。他说：“教你的都忘了？他那么大块头，拼蛮力，你赢得过吗？”说话的正是燕云，只见他一副清凉凉置身事外的样子，仿佛这架是堆柳自己要打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百户长冷笑道：“将军是没脸了吧？这小子忠心护主，小的都忍不住要竖大拇指了。他不是我的对手，将军还要逼他跟我打，怎么堂堂一个将军，还要常随给自己出头了？莫不是怕自己打输了更没脸吧？”

    这话一说，人群里立刻爆出哄堂大笑。张四等人反觉得没脸，连他们都想替堆柳出手了，燕云这个当事的怎么倒好退缩了？众人有的嘲笑，有的不耻，看着燕云的眼神全都充满了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