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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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冷月轻轻将祁昭逸扶躺在床上,拾起床脚处放着的外袍裹在身上,越过他爬下床。庄严已经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泰然自若的为祁昭逸掖紧了被子才裹着棉袍坐到他对面来。

    庄严一双修长眼目只盯着她不说话,眼神温和还是以往长兄如父的样子。冷月倒了两杯冷茶,先拿过庄严面前的杯子,递到嘴边要饮。庄严轻轻抓住她手腕,“你我不必如此。”他拿过茶杯,仰首一饮而尽。冷月又帮他倒满一杯,“大哥待十三始终如一。”庄严抬眼看着她,“十三待兄长是否还同过去一样呢?”

    冷月抿了口茶水,“十三如何待兄长,全看兄长如何待我。”庄严苦笑道:“是我把你教的太好,教出这一副冷心冷肺,竟然半点也不肯哄哄你兄长。”

    冷月道:“大哥信我吗?”庄严不接她的话头,反问道:“此去惠州,你可是要助这痴儿立威?”冷月眉梢轻挑,笑着说:“他这副傻样子,这威是我想帮就能立得起来的吗?”

    庄严不由自主扫了床上躺着那位一眼,只见他虽生的俊秀非凡,但被他点穴时全无防备,微张着嘴昏睡的傻样子。幸好方才自己只用了两分力,若是再加三分岂不要送了这傻王爷的性命?“此去惠州,只要你和福王谨守本分,自会平安来去。莫要逞能,你和他都会安然返京。”

    冷月道:“这是堡主的意思?”庄严微不可闻的叹气道:“是我的意思。”冷月抬起头,疏淡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感激之情,“大哥......大哥不该如此!”

    庄严盯着她的眼睛,眼神是当初蓄养幼童杀手时的严厉,“你就该如此吗?你扪心自问,师父这些年待你如何?既然做了这行,就该知道我们是命运握在别人手里的工具。不过是一件物件而已,有什么权利要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冷月沉吟片刻,“大哥不想要,十三想要。所谓自由无拘并不是随性而为,十三要的不多,只盼着这条贱命能由己所愿。师父对十三有养育之恩,教诲之德,十三以前也愿意为他牺牲性命,肝脑涂地。可现在十三不能,十三在乎的人也不能死在他的手上。”

    庄严垂下眼,“此言诛心。”可在他心底深处,又何尝不知冷月所言非虚。他饮尽杯中茶水,起身走到门口,回身低头说:“十三,我自知在你心中的地位比不过独眼。但十几年来,你于我,亦女亦妹。无论如何,独眼的死始终是师父亏欠了你。这一次就当是全了你我的兄妹之情,大哥......心中始终都是惦念你的......”

    冷月在椅上坐了许久,直到祁昭逸轻轻起身,将自己的外袍搭在她肩上,“爷居然还能移脉换穴,当真深藏不露。”祁昭逸知道她心情不佳,自己倒了杯冷茶,坐到她旁边,“你这位兄长倒是不错,竟还体谅我是个傻子,只用了两成力,不然我也来不及做这手脚。”

    冷月听出他话里的打趣,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想起鬼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行踪,心中又有些沉重。“大哥对堡主一向忠心耿耿,他对他绝没有二心。但他光明磊落,不屑于说谎。此番来提醒,只是顾着兄妹之情。咱们这一路去,恐怕不会轻松了。”

    祁昭逸却并无紧张之色,一脸的自若,“听大哥此言,惠州之事恐怕你那位堡主大人也是牵涉其中的了,我隐隐也觉得这一切似乎并不在咱们柳相的算计之中。”

    冷月听他不客气的唤庄严做大哥,忍不住撇撇嘴却并没计较。“你就不必替柳相担忧了,还是嘱咐许淮谨慎些,别着了别人的道儿。”祁昭逸笑道:“富贵险中求,许淮可比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一宿无话,次日晨起祁昭逸二人梳洗了,又在驿馆的厅堂和许淮用过了早饭。冷月自然早就是男装打扮,祁昭逸也是胡服骑装,一对璧人英姿飒爽的站在众人面前,真真是晃瞎了不少人的眼睛。

    自保定府一路南下,连着五日都是风调雨顺,一路畅通,这日顺风顺水的已到了青州境内。这一路行来,福王夫妻的做派全被许淮看在眼里。小夫妻俩没有架子,对食宿虽然也讲究,但却也能随圆就方。有的享受便享受,条件不许时也不会拿乔刁难。祁昭逸在维阳时深居简出,朝臣们见过他的就只限于那几位朝廷柱石。此次随行的官员中官位最高的就是许淮,他又是新从京外调任的,只听说皇帝三子是个痴儿,但究竟痴到什么程度他现在也是糊涂了。祁昭逸潇洒知礼,虽稍显迟钝,但在许淮看来与常人并没什么区别。许淮暗暗想,也许所谓的痴儿,不过是这三子不如前两个心智深沉,狡猾诡诈罢了。

    这几日相处下来,祁昭逸倒看出许淮是个心胸宽广、不拘小节的。见他办事爽利,筹谋在胸,心中早生了拉拢之心,便也不再遮掩,自自然然的跟臣下们交流。之所以还被许淮看出有迟钝的时候,那也是多年佯装习惯了,再者对官场事还是有些生疏的地方,才虚心求教,以致许淮才以为他是真的迟钝。两人相处渐入佳境,惠州之行的前前后后都商量得宜,很快也便入了青州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