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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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襄王妃特意备的一桌接风酒席,座上却只有襄王夫妇和冷月三人。按理合该男女分席,只是襄王夫妻没有子女,谢家三哥又闹脾气借了病遁。冷月感念襄王夫妻的照顾,不好也推拒了。她本就没什么男女大防,又实心实意将襄王夫妻视作长辈,自然不将这些俗礼放在心上。再说这襄王府本就只两个半主子,再要分席,还真是笑话了。

    襄王夫妻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对冷月很是亲昵,竟让她觉得仿佛是要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至于原因冷月不想深究。她记忆里从没有过父母之爱,如今襄王夫妻如此待她,不管是单纯为了疼惜祁昭逸还是为了以后的生存大计考虑,冷月都是乐享其成。

    没了谢霖那只倨傲鬼,冷月心绪放松下来,行动做派也随意了许多。襄王本就是随性风流的品格,襄王妃一双眼睛一会儿是丈夫一会儿又是冷月,忙的似是看不过来。一顿饭三人吃的其乐融融,竟吃出从未有过的小户小家平凡和乐的感觉。

    夜深人静,冷月在席上多喝了几杯襄王收藏多年的花雕。酒香浓郁,喝的却仿佛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这时只觉得酒意微醺,却没有想睡的意思。打发了秀儿回去睡觉,一个人倚在窗边,抬头就望见一弯新月。月意朦胧,又黑又沉的天幕中坠着一两颗星星,被云雾蒙着,光色暗哑。“错付了好时光啊!”冷月对月叹了一句,想起席上那和乐融融的氛围,只觉得这月色真是有些遗憾。

    冷月不喜欢束缚,这么多年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得多了,更是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人。所以自从她替了谢嫣的名头,便免了丫头守夜的规矩。秀儿却只肯妥协一步,不在她卧房的外间守夜,但也常有丫头在门口或是隔临的房间值夜以备不时之需。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就算是醉死也辨得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凤尾花淡淡的香味儿,冷月自幼闻惯了又从小饮竹辞酿的五谷酒,自然不怕这凤尾花的迷香。直到隔壁房间守夜丫头的呼吸沉重了,冷月才一个轻身,直接从窗子穿出上了屋顶。

    白衣男子一腿屈膝一腿打直斜斜靠在屋脊上,修长白皙的手中握着棕黄酒壶,身边大大小小竟堆了十几只酒壶。对月饮酒,衣袂飘飞,酒香四溢,仿佛那月中桂树落入凡间,迷人心魄。

    冷月学他靠在屋脊,随手拾起一壶酒,烈酒入喉,清冽甘醇。“不是从不出堡吗?看来还是我面子够大。”竹辞不理她,又喝了口酒,才幽幽道:“你要嫁人,身边怎能没有自家人?兄弟们准备的嫁妆,总要有人给你送来。”

    冬夜风冷,冷月却觉得内腑融热一片,不知是因那烈酒还是那几句哥哥的暖心话儿。“你们不怨我?不怕师父责怪?”“自然有人怨你怪你,也不是人人都给你添妆的。至于师父......亏得你还叫的出口,一时一世,兄弟们也不过是各自筹谋罢了。”

    冷月听出些门道,想当初师爷提起鬼知时面上深恨的表情,还有答应替她隐瞒时谈下的筹码,想他已是将个中隐情挖出,兄弟中也有与鬼知离心的。如今不过是表面顺从,虚与委蛇罢了。

    冷月没有细问,想着师爷那样的愤恨,兄弟们和鬼知的恩怨绝不会轻如鸿毛,那样的过往不提也罢。只是希望自己能在蜀国站稳脚跟,他日生变也好有个照应。

    “堡主沉隐,你们还要多加小心!”

    “你放心,如今我们还不想与他反目。毕竟数十年养育之恩......”

    竹辞没有说下去,也许在他心里,是真的还没想好该要如何处理这段师徒恩仇。冷月理解竹辞,她也是自小长在土堡,即便是师爷告诉她,她的父母被鬼知所害。可毫无记忆的父母之爱,怎比得过十几年朝夕相对,悉心教导的父女之情。

    竹辞递给冷月一个小小的包袱,包袱皮是大红的锦缎,缎面用五色彩线绣着戏水的鸳鸯和金线绣做的喜字。冷月心中感动却抱着包袱撇嘴,“就这么点儿,还好意思说是嫁妆!”

    竹辞嫌恶的睨她一眼,不理会继续喝酒。冷月喜滋滋打开包袱,内物简单。百枚新打造的梅花针,针尖泛着蓝光都是淬好了毒的;四色梅兰竹菊的香囊;一枚银质玉珠的算盘;一把袖珍羽扇;十只足金的小巧人耳;还有各色丹药十几瓶。

    冷月对着一堆宝贝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还不饶人,“十六呢?人不来礼怎么也不到?”竹辞嘴角向上挂了挂,“亏得你还没把他忘了,他说他这不是嫁妹妹,没道理陪送什么嫁妆!”见冷月只是笑眯眯不理会,从怀里掏出折着的一方帕子,塞在她手里,又再续道:“他让我把这个给你,先给你订下,以后再来讨。”

    冷月听不懂,却迫不及待打开帕子,只见一只翠绿翠绿的镯子卧在纯白的帕子中间,昏蒙月光下闪着翠色的光芒,是难得的珍品。冷月不客气,一把套在腕上,正合适。举在月下细看,皓白玉臂称着翠绿玉镯,晃得人眼都花了。“给了我就是我的,哪有往回讨的道理?让他死了这条心。”竹辞直直望了她一眼,苦笑道:“都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