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高校电竞游戏联赛划上圆满的句号，当晚的庆功宴大家都很雀跃。

    姜雾没有缺席。

    女孩子穿着毛绒绒的卫衣坐在包厢角落，捧着混合鲜榨果汁小口啜饮。

    好热闹。

    对面队友猜拳碰杯，姜雾瞧着眼睛弯弯。

    “还要吗？”

    傅迟就坐在她身旁，自然而然地凑过来低声问她要不要续杯。

    苹果石榴汁酸酸甜甜很可口，姜雾稍微思考了两秒没有拒绝：“要一点点。”

    然后傅迟就吨吨吨地给她灌满一杯。

    鲜榨的苹果石榴汁稠密清甜将溢杯口，傅迟把它稳稳当当地放在姜雾面前，堵住了姜雾未曾出口的话语。

    “多喝点，你都没吃饭。”

    姜雾没忍住：“我吃了很多。”

    傅迟低头去看少女分明纤细的手腕，很淡定地解释道：“可是你太瘦了。”

    包厢里暖气充裕，傅迟挽起一截墨绿的袖子，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肌理分明。

    他凑过来和姜雾比对，男生指骨修长匀称，看上去很轻松地就能将她的手完全覆盖：“你看，是不是该多吃点？”

    完全不能相比。

    “是是是。”

    姜雾敷衍着，低头顺应地喝掉半口果汁。

    傅迟又用公筷替她夹了点蒜蓉虾尾，浓稠的酱汁馥郁，将半碗米饭沾染上诱人的色泽。

    姜雾没有拒绝。

    毛绒绒的卫衣宽松，起身容易沾染油渍，为此她拜托对方盛饭开始，基本上夹菜都受到对方照顾。

    起初她还有点不太好意思，后面就已经顺其自然了。

    无所谓了，姜雾想，四舍五入就相当于多了个妈。

    “说起来，”宴席之上话题延展到了赛事，有人就这么提到了榜前誉名的傅迟：“迟哥有没有打职业的想法？”

    姜雾歪头去看他，黑发青年刚放下公筷，另外那只修长的手撑着半张脸，暖调浮光的灯在他鼻翼一侧落下淡淡投影，他的神色温柔而认真。

    他说：“有。”

    在此之前，姜雾从没有听他提起过。

    “那为什么不去？”

    傅迟这样榜前巅峰的屠夫，理应早就收到许多俱乐部的邀约，所以之前贴吧瓜格的猜测更偏向于傅迟本身不愿意打职业。

    可是傅迟愿意，那为什么……

    “你知道的。”

    傅迟忽然瞧过来。

    姜雾微怔：“诶？”

    她应该知道什么？

    等等……迎着众人八卦的目光，姜雾很迅速地反应过来，她瞥了一眼傅迟，慢吞吞道：“……唔，是家庭原因。”

    她前段时间也听段歆然提起过，傅家家教严苛，傅迟更是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循规蹈矩，至于游戏之类不过是消遣而已。

    休学去打职业比赛之类的……姜雾想，大概会被傅伯伯揍得半身不遂。

    “那还蛮可惜的。”指挥感慨道。

    傅迟：“不算可惜，今年深渊可以试试。”

    “咦，迟哥要备战深渊吗？”

    傅迟：“嗯，到时候和朋友组个战队玩玩。”

    深渊吗？

    姜雾想，随着秋季赛渐渐落下帷幕，关于深渊的呼唤全球总决赛的讨论度甚嚣尘上。

    去年群雄逐鹿，冠军奖杯被WDG战队握紧，今年则是洗牌重组后的再次争锋，更遑论海外赛区竞争激烈，奖杯最后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姜雾想，如果傅迟所在的民间队人队实力强劲，而他赛场稳定发挥的话，那么今年深渊离奇爆冷也说不定。

    当然啦，仅仅是那点微妙的理论上来说。

    姜雾走神思考的两秒内，碗里又多了整块芋头泥裹着的香焖排骨。傅迟大抵有注意到她的夹菜偏好，基本上都是姜雾很喜欢的食物。

    只不过……

    姜雾拽拽傅迟的衣摆，很小声地和他抱怨：“你吃你的，我真的吃不下了。”

    “吃饱了？”

    “嗯。”

    ——

    寝室的灯光明亮，姜雾刚把手机丢到床上，屏幕瞬间亮起，弹窗就自动推送消息内容。

    ［狗：想好了就告诉我］

    有点麻烦。

    姜雾想，平平无奇的回寝路上，傅迟忽然就对她丢出这记重榜炸弹，将她打得猝不及防。

    傅迟问她，到时候深渊组建战队，可以加入他的战队吗？

    在她被这记消息砸得很懵的状态中，对方就自然而然地揉揉她的脑袋，让她回去认真考虑。

    告别时姜雾还是待机状态，回到寝室断弦续上，她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深渊的呼唤。

    全球总决赛……

    加入傅迟所在的战队，无疑是插入层层海选的积分榜，在前列落下深刻的笔墨。

    他们将作为民间队迈入十六强，与八只职业队直接竞争IVL赛区深渊总决赛保送队伍外剩余的四个名额。

    关键在于姜雾的抉择。

    游戏联赛夺冠时色泽斑斓的彩带飘扬，观众的欢呼与掌声落幕，短暂的回忆在脑海里划过，将那些鼓噪喧闹的情绪隐藏。

    即便夺冠就在今天，姜雾也很难去回想那一瞬间的复杂心绪。

    她其实很喜欢打比赛的感觉，赛场上角色重重心跳重叠，刺激紧张的追逐，让肾上腺素飙升。

    只是还是有点底气不足。

    她有点害怕在真正赛场之上万众瞩目之下的操作发挥，她会紧张会失误赛后会被拎出来鞭策与复盘。

    姜雾想了想，拨通了段歆然的电话。

    前因后果短暂交代，大小姐听着她的犹豫不决，很干脆地捕捉重点。

    “说到底就是你想不想打深渊嘛？”

    “……想。”

    “那不就完事了，想打就去，再多考虑几个礼拜也来得及，秋季赛还没落幕呢。”

    段歆然说：“反正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以你的实力，到时候没准你还替你双排杀进深渊呢。”

    “啊？”

    “今天常规赛第二轮，OG二比零带走WDG，WDG的季后赛名额摇摇欲坠，我估计很悬。”

    WDG这赛季战队重组，统治力岌岌可危，人队拖着新屠夫攀岩，挂在季后赛竞争名单的末端，接下来的比赛再输一场，季后赛就彻底与之无缘。

    而季后赛的门票也决定着深渊总决赛的门票，IVL秋季赛冠军与季后赛总排行榜积分第一才有保送深渊总决赛的资格。

    姜雾想，怪不得时楚整晚消息不回，估计现在被教练抓着复盘比赛，替季后赛名额交心力瘁。

    嗯，蛮惨的。

    姜雾表示深切的同情与关怀。

    “不过他们应该还是有进季后赛的可能性，接下来的两场是JU和EG，”姜雾去超话简单翻了翻粉丝做的对局分析：“WDG状态很好的话，人队争胜屠夫保平很容易。”

    “那也要看藏秋。”段歆然截图了赛果展示给她：“如果下次依旧首追藏秋开局蒸发的话，后期残局运营拉扯下来也难逃四杀。”

    “藏秋啊……”

    作为WDG的牵制位姜雾早有所耳闻，曾经是WDG的牵制大腿位，只是秋季赛开赛以来状态呈直线式下滑。

    姜雾在贴吧瓜格偶然间刷到过相关帖子，有人直接贴出来藏秋深夜凌晨在别的游戏的战绩截屏以及粉丝群消极比赛的摆烂言论。

    本来也就这样。

    在姜雾眼里，不过是她倒霉双排的糟心队友。

    可上个礼拜他们双排撞车藏秋，这家伙补位守墓人不看信号不补密码机让他们优势局被翻盘，赛后还在直播间公然嘴时楚指挥能力差。

    瓜格贴吧为此闹得沸沸扬扬，至今也不见消停。

    更有甚者翻出藏秋秋季赛开幕以来牵制位的所有秒倒数据，以及赛季初排位四黑不听时楚指挥的录屏，延展到了秋季赛某些比赛中，赢局疑似因他的个人操作不当而变平。

    其中就有姜雾有印象的比赛，那场莫名其妙卡在人皇桥不走被女巫闪现逮捕的杂技演员。

    事后姜雾还无意间问起时楚，被对方以磨合问题轻描淡写地带过，现在看来颇有缘由。

    只是WDG秋季赛没有替补位，所以藏秋被WDG俱乐部以言行不当处罚后依旧首发。

    只是这个礼拜又白给两局四杀，火上浇油。

    再也遮掩不下去了。

    “粉丝在官博底下骂得很厉害，有小道消息传言WDG俱乐部教练在找新人试训，不出意外下个礼拜应该会换人。”

    姜雾有些意外，她很好心情地稍弯眼尾：“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

    WDG基地。

    二楼训练室的灯光明亮，四周是空荡荡的电竞座椅，只在房间最角落的沙发上隐约趴着一个人。

    漆黑的队服草率地盖住头，凑近可以清晰闻见一股浓重酒味。

    今日比赛结束后，队员都在会议室复盘。

    除了他。

    程遮面无表情地在他面前停住。

    “你真不想打比赛了？”

    对方没有回复，队服下方毫无起伏，仿佛彻底睡死了一般。

    可程遮知道这个人听得见。

    “小路在联系新人试训了，”程遮垂眼盯着对方队服上淡银鳞片的刺绣腾蛇，出口的话语冰冷而不近人情：“如果你不想打，明天就可以直接解约滚蛋。”

    即便是放了狠话，对方也依旧如同一潭死水，只是在程遮转身离开之时，听见冷冷地嗤笑：“……呵。”

    程遮脚步未停，转头离开了训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