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诡世界,我断生死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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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人

    破庙里,一口铁锅架在柴火上,随着热气冒出,米香充满了这个狭小的佛堂。

    装束各异的四个人散乱地围坐四周。

    “阿昆,你替我看着粥,别他么烧糊了。”

    四人中,其中一位穿着褐色短打、看起来很精练的汉子突然抻腿站起。

    旁边,正打盹的另一个汉子睁开眼,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两个汉子的样子有几分相似,像是亲兄弟。

    “诶等下,你干嘛去?”

    被叫醒的汉子才回过神,追问道。

    “屙泡尿。”

    “一起去一起去!”

    汉子回过头,看向坐在佛像旁的年轻人:

    “小兄弟,那这粥劳烦你看着点。”

    名叫徐寅的年轻人点头应下,把身子往铁锅旁挪了挪。

    看着两个汉子结伴出了庙门,他瞥了瞥在另一个角落,正打坐静养的道长,对方气息悠长,面目方正,看卖相绝对是位高人。

    徐寅、道长,再加上出去解手的两位行脚商,一共四人,因为在这片少阴山赶路赶到天黑,不得不在这座山间小庙过夜。

    除了两位行脚商是结伴的,徐寅和道长都是各自独行,只是在破庙有缘凑到了一块。

    足有三个人陪着,这让对这个世界有些陌生的徐寅心里踏实了点。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是名穿越者。

    穿越到这个古代世界已经快两周了,没成想刚穿越就碰上家乡闹灾,兼之周边起义军闹得凶,他不得已加入了逃荒的行列。

    徐寅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幸运,因为原身是个孤儿,所以对徐寅来说,他一个人就是全家。

    那些家里人丁兴旺的,一路上得面临和亲人生离死别的命运。

    几天前徐寅和逃荒队伍走散,进了这片少阴山,身边同样掉队的乡民死的死,伤的伤,最终就剩下他还活着。

    徐寅不得不庆幸这具身体正处于年轻力壮的黄金期。

    他回忆完前一阵子兵荒马乱的遭遇,盘算起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晚之前就能走出这片大山了。

    在深山老林行走,夜晚的时候最是吓人。

    只要自己能熬过今晚,应该就能松口气了。

    过没一会,见粥烧好,两兄弟还没回来,徐寅便主动把粥盛了四碗,先递给那道长。

    “吃饭了道长。”

    足足三息,道长才悠悠醒转,睁眼的瞬间,仿佛有精光收敛,让徐寅好生羡慕。

    他从原身记忆里得知,这个世界多少是有一些奇异现象存在的,只是接触的途径,作为普通老百姓的原身不得而知。

    “多谢。”

    道长和煦地朝年轻人点了点头,接过粥温文尔雅地喝起来。

    徐寅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把粥给了道长后,也顾不得等那两兄弟回来,仰起脖子就咕嘟嘟饱灌了粥汤。

    但考虑到这熬粥的米还是那俩行脚商出的,徐寅觉得多多少少有些失礼。

    接连喝了三碗后,虽然看铁锅里还剩不少,但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再喝下去了。

    好歹也得等那俩行脚商回来再接着喝。

    “那二位呢?”

    此时才堪堪喝完一碗的道长毫无预兆地开口。

    庙门早已破败,徐寅向庙外漆黑的夜色张望了一下,

    “去撒尿了,但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咋还没回,兴许是拉大的?”

    道长笑了笑,也不介意徐寅的口无遮拦。

    但随即他就皱了皱眉头。

    徐寅看在眼里,不由问道:

    “道长,怎么了?”

    道长向他看了眼:“夜间常有野兽出没,那二位居士长久在外,恐怕不安全。”

    “徐居士,不若你我同去看看。”

    徐寅被他这番话说得有点慌,他看得出今晚能抱的大腿就是这位道长,既然对方想出去看看情况,他也不敢一个人待在庙里。

    他迅速站起身,跟着道长往外走去。

    山间的夜晚出奇的安静,几乎连风声都听不到,更别提看到野兽的影子了。

    道长静静地在庙门前的空地站了许久,就像一株松树一般。

    半晌,他转头看向另一边。

    “去那边看看。”

    两人兜转到破庙的另一侧,那里有条山沟,水流虽然细小无比,但沟还挺深。

    先前他们烧粥的水就是从这条沟里接来的。

    徐寅每一步都踏得谨慎万分,生怕走夜路一个不小心摔进沟里。

    两人循着山沟一路走去,一开始是道长带头,但是时间一长,徐寅莫名觉得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回头看去,却只有斑驳的树影落在他刚走过的路上。

    考虑到小命要紧,徐寅把这感觉一五一十地告知道长,道长笑笑,很好说话地和徐寅换了个位置,这下就变成道长殿后。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啊。

    徐寅暗道。

    见这位道长如此镇定,他心里也踏实不少。

    然而踏实没多久,突兀映入视线的景象,险些惊得他一个趔趄摔入沟里。

    所幸身后道长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胳膊。

    就在徐寅视线所及处,惨白的月光下,有两道身影并排趴在沟水里,面朝下。

    一动不动,僵硬得仿佛两具槁木。

    “道长,这是……”

    徐寅果断地跑回到道长身后。

    要不是这两具身体有明显区别于那两位行脚商的特征,徐寅此时可能会被吓得更惨。

    首先,借着月光可以看出,这两具身体身上穿的不是那俩行脚商的衣服,而是灰扑扑的僧袍。

    其次,两具身体都是光头,后脑壳在月下甚至有点反光。

    这会不会是以前破庙里的和尚,死在这里了……

    徐寅猜测着。

    可这破庙荒废一看就有无数年头了,当时的僧人尸体怎会保存如此完好?

    他刚在心里否决掉自己的猜测,就发现道长已经掏出怀中拂尘,手腕微抖,拂尘上的麈尾便随之暴长,轻轻一卷,便把两具身体卷到了脚边。

    徐寅默不作声地倒退了一步。

    “果然是他们……”

    听见道长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徐寅这才定睛朝尸体看去。

    尸体被道长用拂尘带到地上来后已经翻了个面,他们的真容也暴露在了月下。

    居然便是那俩行脚商!

    “卧槽!”

    徐寅脱口而出,又向后退了一步。

    他大着胆子再看一眼,发现自己真没看错,虽然两具尸体已经换了衣裳、而且还成了光头,但是面目五官,如假包换便是那俩出来解手的行脚商!

    “这是怎么回事……”

    徐寅嘴唇有些发白,此时只能寄希望在道长身上,期待他能给出一个令自己安心的解释。

    道长背对着月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徐寅依稀觉得他在皱眉,好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

    “想必是这二位居士出来到山沟旁解手,而后便遭了毒手。”

    在这恐怖的氛围下,徐寅也顾不得纠结为什么这俩会选择到水源边解手:

    “那,会是谁干的?”

    “如果贫道说是野兽干的你会信吗?”

    徐寅搞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关头对方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把死者衣服换了、头发剃了,这能是野兽干出来的事?

    道长似乎轻笑了声,显得非常轻松,接着道:

    “当然不会是野兽,其实,这是一只鬼干的……”

    话音一落,徐寅顿觉浑身冰凉。

    虽然他心里也早有了不好的猜测,但是真听到这话从这位有道行在身的道长嘴里说出来,他还是感到手脚拔凉拔凉的。

    这世界,太可怕了……

    “看了他们的死状,贫道想起了一则传闻。在这少阴山,曾有一座庙,庙里有位法号玄柒的和尚。”

    “和尚的面目非常清秀,放到俗世绝对是令人挪不开眼的存在。”

    “这也便是祸患的起源。”

    “一日,庙里来了一位正值花季的女香客,她进了庙,见到玄柒和尚的第一眼,就自觉爱上了他。”

    “更为惊人的是,她对和尚的爱一发不可收拾,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演变为了明目张胆。”

    “女香客不惜劳累,每天鸡还没打鸣就起床,准备好吃食后,天还没亮就出发,跋涉三四个时辰的山路来到庙里,就为了给玄柒和尚送上自己亲手做的糕点、亲手泡的香茶。

    “然而,玄柒和尚永远是那么的彬彬有礼,却从不接受对方的好意。

    “每到傍晚,一壶好端端的茶凉得彻底,女香客便依依不舍地带着茶壶回山下去。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香客坚持了整整十三个年头,每日的操劳让她容颜渐逝,和尚依然没有任何动心。

    “她看着镜中的脸,觉得自己从前打动不了对方,如今老了就更不可能叩开对方的心扉,她逐渐抑郁烦躁,渐渐地,对玄柒的爱开始转变为恨。

    “终于有一天,她在每日盛放吃食的篮子里藏了把剪子。

    “在例行询问玄柒是否要吃点心的时候,她掏出那把剪子,将和尚的肚皮狠狠剖开,捧出了他的心肠……

    “和尚死了,但是女香客发现自己并没有快活,相反,她郁郁寡欢,没到一年,再次来到那座庙里,也随着和尚去了。

    “可由于她那至死没解开的心结,她的魂魄在那座庙里久久不散。”

    听道长不疾不徐地说完这个传说,徐寅自然猜到这传闻里的小庙,一定就是他们身边这座了。

    “她化为庙中女鬼后,时常会对夜里借宿的过路客下手,因为思念玄柒和尚,她每次都会把被害者的头发剃光,再给他换上僧袍,好好地看看对方是不是和自己的心上人相像。”

    徐寅打了个寒颤。

    我长得也很出众,那个玄柒和尚也长得很帅,那,

    该不会我……

    似乎是看出了徐寅的惊恐,道长用和煦的嗓音安抚道:

    “居士不必担心,这只女鬼修为有限,通常一日只能消化一名被害者,今日一次性杀了两人,已经是她极限中的极限,今晚你我因祸得福,倒可以睡个好觉了。”

    “只是可怜那二位……”

    道长很是自责。

    他上前揽过徐寅的肩膀,后者顿觉体内暖洋洋的好不舒服,就连恐惧都被冲散了大半。

    “徐居士便先和贫道回庙中歇息,明日一早,贫道亲自护送你出山,说什么也不能再出现受害者了。”

    徐寅还想开口询问,但道长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让他浑身舒泰,就好像即将入睡一样。

    说不上为什么,道长的声音让他觉得非常安心。

    不知不觉中,就在对方的搀扶下回到了庙中。

    他在草垫上躺下,无力的眼皮便自行合上。

    想必是被惊吓掏空了精神,就这么睡了过去。

    ……

    徐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庙里一团漆黑,点的蜡烛早已经烧尽。

    看外面的天色,有些发灰,但明显还没过黎明,以至于庙内依然伸手不见五指。

    他发现手臂居然整晚都被自己枕在身下,以至于现在麻木得难以动弹。

    徐寅努力放松四肢,尝试着伸直手臂。

    一个没控制住,右手指尖触碰到了他人的皮肤。

    糟了,该不会是道长昨晚挨着我睡,被我不小心碰到了吧。

    他边道了声抱歉边试图收回手,然而僵硬到不受控制的手臂却反而扫了半圈,手掌摸到了一块冰凉的东西。

    硬硬的,但挺光滑。

    好像握住了一个球。

    骨碌。

    奇怪的、类似滚动的声音响起,徐寅手中一空。

    他费力地转动僵硬的脖子向右侧看去。

    一对圆睁着、但毫无生气的眼睛里,倒映出徐寅自己的双眼。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大脑一瞬间有些空白。

    与他仅仅隔了半臂距离的身侧,道长毫无生气的脑袋正对着他。

    脑袋上没有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