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别将我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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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别将我挽留!(二十一)

    简北川看到,父亲看光子的眼神,满是溺爱。老实说,今天这两个到自己办公室的人,就是最溺爱光子的两个人。光子在学习工作上遇到困难不能坚持、花钱大手大脚的坏习惯,和这两个人有很大关系。

    “老三,吃完饭,光子可以回去了吧?”姐姐问。

    “吃完饭,他还得先回那边做笔录……”

    “什么笔录不笔录,人到你这里了,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姐姐有点生气了。

    “你有什么话,等我把光子送到那边做笔录后,你再和我说。现在让他吃饭。”

    送光走光子后,姐姐憋不住,冲简北川就是一通吼,说简北川不近人情。父亲也在边上时不时说上简北川两句。简北川知道,现在不能反驳他们,甚至不能回应他们。只要他开腔,他就会遭到更强烈的回击。

    外面有人敲门。听到敲门声,姐姐和父亲立即住嘴。

    进来的是大姐夫。

    “刚刚在门外,我听里面说话说得很热闹啊,怎么我一进来,都不出声了?”看得出,姐夫是想缓和气氛。

    刚想和姐夫说说话,一个同事走到门口,对北川说:

    “所长,你出来下,有点情况向你汇报。”

    简北川听完同事的汇报,走进办公室,关上门。

    “现在,该我说几句话了吧?”简北川对姐姐说。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人不让你说。我只想听一句话,做完笔录,光子能不能回家?”姐姐又来气了!

    “不能!估计还得呆几天。”

    “几天?未必还要拘留?不就是打了服务员一巴掌吗?”

    “对,要拘留!”

    “老三,你也太狠心了吧,你要拘留你外甥?”大姐激动地站起来。

    “先别生气,先别生气,大姐!”简北川走进大姐,扶着姐姐肩膀,陪她坐在沙发上,“我们先不说今天的事。我们先说说光子这些年的变化。初中的时候,光子可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也就是这时候开始,你们厂越做越大,你们两越来越忙,一心扑在厂子里,渐渐疏于对光子的关心和教导。对光子的变化,你们察觉不到或者察觉到了也没时间和他交流。对光子的关爱,变成了简单的物质给予,除了给钱还是给钱。这样的后果就是,光子做错了事,没人及时指正批评,帮助他改正。

    “高三那年和同学打群架,你们用多出两万块医疗费的方法,让同学和校方不报案把事摆平,今年上半年你们又是用出钱买新车赔对方的方法,把他违规驾驶的事压下。这样做只会让光子越走越远。等到哪天发生用钱补偿不了的事,你们怎么办?

    “让光子改正错误才是最根本的啊!大姐,我就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就怎么想不通!

    “所以,我认为,不论是谁,都要为犯下的错误负责。犯错误后必须受到惩罚,在被惩罚的痛苦里了解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刚刚那个让我出去的同事,说有情况向我汇报,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姐姐问。

    “光子他们昨夜在宾馆唱歌,他同学认识的一个社会大哥给他们买了单。相互介绍时,那个大哥多了个心眼,知道光子的娘老子也就是你们俩是服装厂老板,有钱,今天就来宾馆玩‘九点’,设局骗光子入局,准备狠狠敲他一笔。

    “如果不是宾馆服务员报警他们继续赌下去,光子写给这个大哥的借条不知道是几万还是十几万……”

    “啊,这么黑?”姐姐失声叫出来。

    “就有这么黑!这家伙十分狡猾,他来设局,他不组织,他带来的一个‘小弟’组织赌局;赌博地点在宾馆房间,而房间是光子开的。所以,即使发生什么事,他也没什么大事,最多只是参赌。这还不他最狡猾之处,他最狡猾的是,赌资都在小弟身上,他身上就带着几百块钱,即使被抓现行,由于参赌数额不大,做个笔录,罚款外加教育几句就放了。

    “而光子就不同了。房间是他开的,实际上是为聚赌提供场所,他参赌的资金有四五千,不算少了,这都够拘留的,更不用说打服务员一耳光了……”

    “我的天啊!孩子糊里糊涂就走到人家套里去了!”大姐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大哥叫江歘子,聚众赌博、放高利贷估计还贩毒,和这样的人搅合在一起会有什么好下场?如果还让光子糊里糊涂和他们混在一起,绝对不行。趁今天这个机会,让光子吃点苦头,醒悟醒悟。也好让他知道以后该结交些什么人!”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北川,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姐夫是个果断的人。

    “拘留光子会吃苦吧?”姐姐又心疼自己孩子了,“拘留的话,老三你得跟看守所打打招呼。”。

    “对,老三你要打招呼。”,父亲也在一旁说。

    “大姐,老爹,我刚刚的话是白说了吗?!你们硬是听不明白?”

    “爹和你姐,肯定听明白了你刚刚前面说的话。他们说这些话,只是出于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心疼而已。舅舅你就别多想了!”

    姐夫一边说一边掏出烟盒,给简北川和老丈人各递上一支烟,点上。最后又按着简北川的肩膀,让他坐下。

    “今天这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觉得从严处理更好。这小子不吃点苦头,他不会长记性,以后也不会成器。这事全听他舅舅的,我们也不要在这里多说了。”

    姐夫只顾着说话,嘴上叼着的烟都忘记点燃。

    听姐夫这么说,简北川终于松了一口气。

    快下班的时候,简北川接到柳和田的电话,说下班后两人一块吃个饭。简北川一想,上次和她见面,还是在五·一那天,南山邀大家一起吃饭。这都十来天没见面了。这十来天里,自己居然没有想和她见一面。

    其实,也有简北川主动联系和田的时候,只是和和田主动联系自己的次数相比,少了许多。一周或者十天接不到和田电话和信息的时候,简北川也会主动联系和田说见见面,和田也像突然想起来还有他这个男朋友一样,说,好啊,晚上一块吃饭。

    这哪里像刚刚回荆州工作的那年,几乎天天下班都要见一见。想到现在两人的状态,简北川笑了,觉得自己和和田简直不像一对恋人,倒像一对结婚多年的老夫妻。

    想想自己,忙吗?也忙。真忙到和她见面的时间都没有吗?也没忙到那个份上。只是自己自己年轻,有许多东西要学习。

    走上领导岗位,领导艺术就够自己学的。其他要学习的更多,特别是去年发的“12.17”案件,从发生到现在,自己一直在关注,没事就打开电脑看案件资料,琢磨案情!

    和田的情况也和自己一样,忙工作,工作中要学的东西太多。全市团委的工作,涉及下面两区七县,管理范围也不小。

    两人一块吃晚饭的小餐馆在市委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餐馆主打家常菜,菜做得相当不错,收拾得也很干净。

    和往常一样,简北川坐到座位上时,菜刚刚上齐,两人边吃边聊。

    “这几天都在忙什么?电话没一个,信息也没一条的。”和田侧着头问,语气虽是疑问,可话语里透露出的满是关心。这几乎是所有接触过和田的人都愿意和她说话的原因之一。

    “好像和平常一样,也没怎么忙。”简北川抱歉一笑。“不过,今天倒是有件事,让我忙了一中午。”

    “什么事,说说。”

    简北川把中午外甥的事向和田详细说了一遍。

    “是不是又想跑了?又想离开荆州了?”和田的话一出口,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简北川刚刚到派出所工作时,不时有人找到他,为大大小小案子里的涉案人说情。一边是法律一边是人情,弄得他不知怎么应对。每次和和田见面,几乎都是他向和田诉说他的烦恼。

    有一次,他经手的一个案子,涉案人之一是高中一个同学的叔叔。同学找到他,直接说,罚款认了,至于治安拘留,请他高抬贵手就免了!

    案子事实确凿、情节严重,同学的叔叔态度也恶劣,毫无悔过的意思,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都没有通融的余地!

    结案后,这个同学逢人便说简北川不顾情面,小人得志!简北川第一次体会到了不白之冤是怎么回事。最让人恼火的,是居然有人相信这话,弄得简北川一段时间内情绪低落,心里憋着一团火。

    有次和和田在江边沙滩散步,他终于爆发了,对和田大声说:我真地想走!走得远远的,离开荆州!离开这鬼地方就没这么多狗屁事了……一边说一边使劲地踢脚下的沙子。

    沙子在两人身前起起落落,里面的石英砂不时闪射出针尖大小的光亮!

    踢累了,简北川坐在沙滩上,一边拍打鞋子里的沙子一边对和田说:我觉得迄今为止我的人生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个,读公安大学,第二个,回荆州工作!没这两个错误,现在哪里有这些麻烦!

    两人笑完,和田对简北川说:“今天想没想跑?”

    “还好!虽然开始,出于对孩子的溺爱,我姐我老爹都犯糊涂,但到最后,在我的劝说下,他们两人的理智慢慢占据上风,从心里接受了我按程序对光子的处理,懂得了知法、守法才是孩子健康成长的必由之路。这是我最开心的。”

    “看来,现在大家的法律意识还是比前些年提高了不少。再说,简所长也不是原来的小警察了,对付这种事,早已是应对自如了。”和田冲简北川微微一笑。

    最近一个多星期来,李浩倡每天下午来球场路球场踢球。今天总算约到了“跛哥”。两人在球场上配合默契,李浩倡进了三球。“跛哥”的脚下技术,让第一次和“跛哥”踢球的年轻人赞叹不已。

    一场球踢下来,李浩倡和“跛哥”都觉得意犹未尽。可七点左右,“跛哥”要在自家店门口接一车货,两人只好在球场路分手,各自回家。

    今天的夜晚,空气有些闷热。李浩倡走到窗边,把能打开的窗子都打开了。

    毕竟六月头了,夏季来临,温度也该比五月更高。

    六月,也是长江中下游的梅雨季节。整整一个月,几乎天天下雨,或大或小;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不疾不徐淅淅沥沥整天或者整夜的小雨。空气里饱含着水分,伸手向空中一抓,都能抓到一把的水汽。

    六月的江汉平原,是一个闷热而湿漉漉的世界!

    如果今天下雨,那这场雨就是今年梅雨季节的开场雨。漫长的梅雨季节就来了!

    书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李浩倡在拿起话筒前,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个很陌生的电话号码。

    “你好,是李浩倡家吗?”一个女声在电话里问。李浩倡一听这声音,就觉得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对方到底是谁。

    “喂,是李浩倡家吗?”见自己没回话,对方再次问道。

    “是啊是啊,我就是李浩倡。你是……?”

    “社会青年,你觉得我会是谁?”对方在电话另一头问。

    李浩倡一下子想起来对方是谁了。

    “曹老师!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实里的声音还是有点区别的,所以,一下子没听出来。”

    “知道我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约球。应该是这事吧,曹老师?”

    “对啊,你记得就好。这周六也就是八号,欧锦赛开赛,我的学生想和校外的球队约场球,我就想到了你。不过,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们只能周日组队比赛,所以提前问问你,这周六下午能不能……”

    “曹老师,周六就周六。只要提前说,我来通知大家调休或者请假。今天周三,到周六还有三天时间,调休请假估计都能弄妥当。”

    “哦,蛮麻烦的啊。那你先和你的球友联系,定好了再回我话。”

    “曹老师,公务员、学生老师周六、周日双休,其他人可不一定。绝大部分企业每周休一天就不错,一般都是一月两天。其他人就更没谱了。所以,他们都要先请难请的假、调宝贵的休!”

    曹佩璐在电话那边笑了:“好吧,你先通知你的球友,让他们确定一下,难请的假和宝贵的调休都能不能安排在本周六。那……社会青年用请假、调休吗?”

    “社会青年现在是个无业游民,他有大把的时间,不用调休和请假;他只担心他的球友们,周末有没有时间踢一场球。”

    “好啊,你先联系你球友。你电话有来电显示吧?”

    “有啊,我会记下你电话号码的,曹老师。”

    “那就好。怕你没来电显示,正想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报给你记下。”曹佩璐在那边说,“你先去和球友联系吧。周六行还是不行,请记得明天给回我话。晚安。”

    “晚安!”

    李浩倡拨通了简北川的电话。在电话里,李浩倡先问简北川还记不记得曹佩璐,简北川说记得。李浩倡接着说曹佩璐来电话了,约在周六,和她的学生们来一场足球赛。

    “那天我看他们水平也就那样,不知道他们学校还有没有水平更高的学生。要是我们周六去输了就不好看了——那天在场边,我在曹老师面前小小地吹了一次牛皮!别的话不要多说,周六请个假或者调休一天吧,那天一定要参加比赛!”李浩倡说。

    简北川在电话那头笑了:“第一次见你把一场球赛看得这么重。半夜了,还打电话邀约队友。不要紧张好不好!这些年,长江大学和我们公安系统进行足球比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水平也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