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我坐在位置上看了看时间，内心为之一惊。去政教处的时间到了。

    我看向陈明，他也在看我。

    我站起身，朝门口走去，陈明很快也跟了上来。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看上去并不是很害怕的样子，我以为他会很害怕的。

    “我们肯定完蛋了！”在走廊上，他苦笑着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也苦笑了一下。

    我们并行在走廊上，他今天看上去很正常，我也一样。我想，是因为我们都在想着更令各自害怕的事情吧。

    “你昨天去哪儿了？”他突然问我。

    他的问话，让我突然想知道一些事情。

    “政教处主任有没有问你们什么？”我问道。

    “问了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本来就不知道你去了哪儿。”陈明顿了顿，“不过，我们隐瞒了一件事情。”

    我看着他，期待着。

    “我们没告诉他们你几乎每个晚上都不在寝室。”

    我埋下头，专注走路。

    “你到底去了哪儿啊？”陈明继续追问。

    “这是个秘密。”我淡淡地说。

    我的余光瞥见他看着我，我的表情会告诉他，我绝不会说出这个秘密的。

    “你这个秘密可要让你倒大霉了。”他说。

    我们之前没怎么交谈过，沉默让我们产生了许多不愉快的误会。今天的交谈，让我觉得陈明原来是个不错的人。我突然意识到，我之前的看法，完全是因为我的心胸狭窄。

    或者他并不鄙视，或许他并不仇恨，或许他并不害怕。我如此看待。

    我们站在政教处门口，政教处主任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他看了我们一眼，然后看了看他的手表。我看见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两点五十八分左右。

    时间到三点时，政教处主任向陈明招了招手，陈明走了进去。随后副主任从楼道里走来，门便在他身后关上了。

    我背靠着墙壁，身体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即使今天的天气并不寒冷。我看着两边空荡荡的楼道，仿佛觉得自己正处在深渊里，如果我朝任何一边楼道跑去，我想我不会找到出口的。

    我的思绪陷入恐惧，难以集中注意力。

    我隐约听见政教处主任说了句：“你昨天是什么态度？”

    我没有听见陈明的回答，或许是他的声音很小，或许是他压根就没有回答。

    我听见手掌拍向地面会发出的那种声音，接着就是政教处主任的咆哮。

    我再也没有听清政教处主任说了些什么，即使他的声音很大。我在拼命的想着当我走进去时，他们会如何对待我。

    那种声音不断地从里面传来，我似乎感觉从未停止过，或许只是我的错觉。我的思绪很混乱。

    陈明从里面走了出来，双颊胀红，比昨天晚上更甚，双眼炙热，脸上挂着两行热泪。经过我时，他没有看我一眼。我看着陈明，觉得他已经陷入了崩溃，随时可能爆发。

    他挪去的背影印在我的眼里，尽头就是他的救赎，也是我的。我能得到救赎，只要我跑过去。现在我已经确信自己会在那里找到出口的。

    我没有跑去，我没得选择。

    我迈进办公室，那一刻，我想陈明之所以流泪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里面的氛围。我像一个犯人一样等待着他们给我指示。

    我呆立在办公室门口，不知所措。

    政教处主任挥了挥手，让我关上门。我完成了。

    我向里面挪了挪，政教处主任站靠在办公桌一角，副主任在我的右边文件柜前。

    “昨天怎么回事？”政教处主任问我。

    我沉默了片刻。

    “没怎么。”我小声地回答。

    “你去了哪里？”

    我又沉默了片刻，我在组织话语，我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默，但我也知道自己不能说出真相。

    “我在上面。”我说。

    我看见政教处主任笑了一下。他直起身，走向我，我感到了危险。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他严肃了起来。

    我点点头。

    “你到底跑去了哪里？”

    “我在上面那里。”

    我看了他一眼，发现我的回话完全没有让他满意。

    “你是说你到天上去了吗？”他带着嘲讽。

    我感到深深被冒犯。

    “对！”我大声地说。

    一记耳光落在我的脸上，接着又是一记。故事似乎又重演了，但剧情却有所不同。

    在这个房间里，大声说话的特权只属于老师。

    我感到我的双脸肿胀，左耳似乎要从我的头上分离，他正用力地拉着我的耳朵。

    我是人吗？！

    这一刻，我质问自己。如果我是，那么我就不该被如此对待。

    短暂的思考，我做出了决定。

    我用尽全力，将右拳挥了过去，重重地砸在政教处主任的头上。

    他放开了手，接着我的脸又被打了一耳光，这次是副主任动的手。政教处主任的拳头重重地锤在我的左肩上，一阵剧痛让我感到自己的骨头快碎掉了。

    我后退几步，瞥见政教处主任迅速将左手按在右拳上，一脸痛苦的样子。我想，他的右拳也快碎掉了吧。

    政教处主任脸上没了刚才的锐气，他也不过如此。

    我站在那里，像一名战士一样。我摆出毫不畏惧的架势，我可以跟他们拼命，只要他们上前。

    他们没有上前，因为我反击了。此刻，在他们眼里，我不在是只毫无反抗意识的羔羊，我现在是个有思想的人、是个无畏的人。

    政教处主任开始对着我放狠话，我知道他会做到，以他的权力。他们都是互相勾结的，但现在的我毫不畏惧。

    他以为阻挠我的学习就会令我害怕，但他错了，现在的我，毫不在乎学习。学习已经成了资本，而我厌恶资本。

    政教处主任让我滚，我按他的要求做了。

    在跨出门的时候，他叫住了我。

    “我还会去查寝室的，要是你又不在那里，你自己看着办。”

    我没有回应。

    缓步走在楼道里，我目视前方，已感到这所学校已经把我视为仇敌。

    我坐在位置上发着呆，等待着夜晚的降临。到时候，雪儿在我身边的话，我想我会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