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头一听，两行老泪挂在脸上，不住磕头谢恩，然后退下。

    骆老太医问到：“老明头，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明公点头，“‘善恶随人作，祸福自己招’，毕竟身家性命在府中，他没必要害我。”然后跟骆老太医说到：“今日叨扰你，老夫深表不安，这事还望你老骆头不要声张。”

    “嗐，你这话说的，我绝不声张，可倒是你，一定要小心才行。”说着，说着，就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瓶子，塞到明公手中，说到：“这瓶子里是百灵丹，是我这么多年从医术中探寻，然后研制的一味药，可解百毒。”明公笑着又塞回骆老太医手中，连声说不用。

    骆老太医生气，又把药塞到明公手中，生气地骂到：“你以为这药我愿意给你？皇帝老子求我我还不愿给呢！给你算便宜你了。常言道‘客来主不顾，应恐是痴人’，但我觉得呀，还应该再加一句‘客给主不拿，不是痴人就是愚’。如果有人暗害你，这药可保命！日常碗筷，换成纯银，即使有人下毒，也能立马分辨。切记切记。”骆老太医接着说到：“那瓶药，赶紧埋了吧，害人不浅。”明公点了点头，他知道骆老太医的秉性，也不挽留，就让屠定梵把骆老太医送出门。

    回到堂上，明公把那瓶药给屠定梵，让他按照骆老太医的法子，找个乱葬岗，挖个深坑，埋起来。屠定梵领命，刚要走，突然想起件事，折回来，跟明公说到：“明公，这梁护卫身上的疑点可不少。前天，姜姑娘问了我一些梁护卫的事，问梁护卫在京城是否有熟人，而且还追问我们是否了解梁护卫。”

    “哦，她一般谨言慎行，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人。”明公说到。

    “是的，当时我看她欲言又止，还以为她是女儿心思，就哼哼哈哈的敷衍过去。”

    “你呀，太不了解姜大夫这位女儿了，她女儿身男儿志，可是能亲手斩断情缘的人，绝不是个容易陷入于情爱之人。”

    “嗯！听今日老赵头这一说，我觉得这梁护卫在京城，可能藏了些咱不知道的秘密，比如他的同伙，他来京城，说不准还有其他任务。”

    明公点了点头，说到：“等小林子和谢猢狲回来，看看他们查到些什么。”

    屠定梵问到：“明公，你说梁王和姜姑娘应该没事吧？”

    明公笑到：“姜姑娘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而且昨日那大慈不是说了，有个锦衣卫。鲁潇南的武功可不弱，所以我想梁王和姜姑娘应该没说什么事情。”

    听完屠定梵点了点头就出门了。

    明公与田嘉禾在潜邸时，就陪伴在燕王左右，直到他登上帝位。

    田嘉禾此人高鼻深目，常用白眼示人，有拒人千里之感。可只有明公知道，那是因为在靖难时，田嘉禾眼部受过伤，导致他看人迷迷瞪瞪，再加上此人嗓音尖细，性格孤隽，更加深外人对他不好的评价。世人皆言田嘉禾工于心计，善于逢迎，但是他们却总忘了，作为一代枭主的永乐帝，对这雕虫小技会明辨不出？无论是谁，坐到田嘉禾那位置，一样会被抨击的体无完肤，重要的不是人品如何，而是那位置，太惹眼，太招摇，稍微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必然会引起朝堂中海啸般的反应。

    傍晚的庭院里有些凉浸浸的。明公叫仆人端来一杯热茶，听闻昔日同僚的干儿子过世时如此凄凉，他心里五味杂陈。当时他第五次航海归来，未赶上那同僚的葬礼，但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他去了，简单与简陋，与之前听闻的那场排面宏大的葬礼显出鲜明对比。

    那场法事，是在云积峰深处的一个叫“安安堂”的佛堂秘密举行的，据说田嘉禾生前曾资助过这佛堂。当时明公穿着一身素服，行走在山道上，月亮上升，照着这荒山野岭，前驱的火把在这山道上也显得黯淡无光。田嘉禾在子时出生，所以他生前所愿，自己的法事也在子时举办，这样人生就是一个轮回。

    当时在潜邸时，田嘉禾曾告诉明公，他七八岁的时候曾有一梦，梦中他是位和尚，手中拿着破碗坐在破旧的蒲团上，身边有一大箱的金银宝，可不管他如何努力，总拿不到那箱宝物。

    当时的葬礼，可能是做给世人看的；这场法事，可能才是田嘉禾自己的夙愿吧。明公想着。

    当明公到访时，法事已开始。安安堂的住持是一个高僧，他正用悲紧之声虔念经文，超度亡魂。此时四周肃静无声，除了这佛堂的和尚，也就有田保全和几位家仆。

    田保全见明公深夜到访，深感惊喜和歉意，慌忙请明公上座，两人寒叙了一番，然后明公在田嘉禾的牌位前上了柱香，然后落座。明公向田保全问起他义父的死因，田保全凄凄惨惨地说到，田嘉禾因为夏日贪凉，多吃冰导致腹泻而亡。

    明公素日得知他这位同济平日最重养生，这老来怎会如此贪嘴。田保全苦笑到，自从从朝鲜回来后，义父就一直赋闲在家，平日操劳惯了，一旦静下来，就会生出许多想法。平日他最注重养生，可那几日三伏天实在太热，所以就让家人准备许多冰饮，这一下就吃多了，到了晚上就腹泻不止，再加上医生用的虎狼之药太过凶险，就这样去了。

    明公急问这庸医是否抓住。田保全无奈地叹气到，这庸医自从知道治死人后，就畏罪自杀了。明公听了不胜唏嘘。他在田嘉禾的牌位前上了柱香，稍微坐了一会。不知田嘉禾的亡魂看到这凄凉肃穆的场景，是否安心往生。

    明公这个年纪，最听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他和田保全只有那次照面，但也想着能为他做点什么。他走进书房，一张紫红木画案室内居中放，画案墙上挂着夜观看潮图，画案中间设一太师椅，两边设四出头官帽椅。

    画案上有律公帖跋、香霭沉檀，象窑瓶中插紫笋。明公在案前坐下，沉思遐想，刚提起笔，就看窗外有人影，他问是谁。只见老虎从门外探出头，胆怯地走进书房，说他想到牢里看下贲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