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黛锁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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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玉卿往事(1)

    那时的陈玉卿已不在了,他把思绪缓缓地收回。

    “了尘大师。”

    他转过头,他身后站着姜黛和一位男子,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姜黛赶忙扶着他。

    “姜姑娘你来!姜大夫可好?”了尘大师问到。

    “我爹,我爹他从惊蛰那几日至今,未有音讯。”姜黛低声说到。

    “前尘事,何须恋,更着十年试看,烟消云散,一杯谁共歌欢。”了尘大师幽幽地说到,他浑浊的双眼看不清那身后的男子,“姜姑娘,跟在你身旁的这位公子是?”

    那公子欠欠身,只双手一拜:“鄙人姓朱,喜好参佛,游玩至丛竹寺遇见姜姑娘,听闻这寺有高僧,特来拜会。”

    “一个孤陋寒寺,有何可拜。”了尘大师说到。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庙不在广,有佛则行。”朱浅风也笑着回答到。

    了尘大师笑着摆摆手,“走走走,到我禅房一坐,寒舍简陋,请不要见怪呀。”

    说完,就把两人带到自己住的禅房。在去禅房的青石路上,公子看着四周的群山,绿林翠谷,云雾环绕,人间也沾染了仙气,不由地吟起唐代诗人常建的诗,“清晨如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惟闻钟磬音。”

    “呵呵,唐朝常建,他那句‘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堪称绝句。心困牢笼,只争功名利禄,哪有闲情,赏松上月,地下光呀!”了尘大师把他们请进禅房,公子让跟随他身后带着配剑的男子守在禅房外,矮身进入禅房。

    了尘大师把姜黛和那公子请到榻上坐着,正准备给他们倒茶。

    姜黛连忙站起来,把了尘大师请到塌首座,然后走到木柜前,给三人端来一壶茶。

    此前在明公府,明公和王盛已经把了尘大师的身份给姜黛和朱浅风秉明。

    那位了尘大师除了是陈医官,还是明文朝时期名盛京城的男宠陈玉卿。

    当时在船上,当明公、王盛和姜翔知道陈医官的身份,是惊讶又震撼。

    陈医官在船上的所有木讷、沉默,都是因为他心底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他必须用远离喧嚣的办法去完成所追求的东西,就是这样一张平平无奇的外表,把大家都骗了。

    “大师,近日我闲着无聊,想着这来庙拜佛,看到这无头佛,就想这佛应该藏着什么故事吧。”朱浅风说到。“这无头佛能有什么故事,无相无非,杜撰也可以,诓骗也可以,信不得的。”了尘大师摆摆手,忙请他们喝茶,“快尝尝这茶,刚摘的新茶,老衲还没尝过呢。”

    “了尘大师只怕以前喝的茶,可比这更珍贵,比如明文君常喝的黑龙岩茶。”朱浅风拿起茶杯,用嘴轻轻吹去茶面的热气。

    姜黛用眼瞪了朱浅风一下,她没想到他如此直接。

    没想到了尘大师反倒不在意,竟然笑着对朱浅风说:“老衲是该称您为王爷还是公子?”

    朱浅风王爷心里一惊,瞬即脸上露出笑容:“大师是如何看出来的?”

    了尘大师笑着说到:“刚才。王爷进来时,老衲也不确定王爷身份,但举手投足间,却与我一位故人相似。刚刚您又提到明文君,当今世上,能如此敞亮地提到明文君的人,应该只有皇家贵戚吧。”

    朱浅风说道:“了尘大师一直留在这丛竹寺,是因为您相信,终有一天,明文君会来到这里吧?”

    了尘大师点点头,他的双眼望着窗外,说到:“对的,明文君跟我都很喜欢稼轩词,尤其是《贺新郎·甚矣吾衰矣》里那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以前我们就想过隐居,但是却不知在哪。如今在京城里,竟然在山里藏着这么一座小庙,青山为伴,丛竹环绕,这真是了却残生的好地方呀。”

    “真是恍如隔世,如今眼快盲了,心里的念想也快没了。人常说,眼不见心不烦,再加上我这身子骨十病九痛,哪天有个山高水低,也不觉得遗憾。”

    “朱公子是想听一位叫陈医官的故事吧?”了尘大师说到,“人总是很奇怪,越想忘记的,反而记得越清楚。”

    “你们知道硫石吗?”了尘大师问到。

    “不瞒大师,本王愿闻其详。”朱浅风说到。

    了尘大师问道:“朱公子为何对这硫石感兴趣?”

    “虽然当年圣祖把这东西给禁了,可这东西竟然又出现了。”朱浅风说到。

    姜黛连忙把朱浅风中毒的经过详细地说给了尘大师,大师听完,无奈地摇摇头。

    “花开不择贫家地,月照山河到处明。世间只有人心恶,凡事还须天养人。当年太祖在世,所购硫石者,非富即贵,因为它可以延年益寿,用来当仙丹吃。可后来,有些人生了歪心,发现此物与其他药材混用,威力竟然比当仙丹更有用,用来毒人害人,其实真正毒的,是人心。”了尘大师痛心地说到,说到激愤处,一阵剧烈咳嗽,胸口一阵阵的痛。

    “你们知道,我当初为何学医吗?就是因为明文君。”了尘大师说着,两行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小时候在戏台听戏,有很多您和明文君的情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姜黛问到。

    “那些戏文我也听过。说陈玉卿专宠于明文君,那明文君为了他,竟然好几个月都没在后宫翻牌,要不是多位言官直谏,说不定明文君就直接把后宫搬到南院。在乞巧节,明文君送陈玉卿一条镶嵌一百颗白玉的腰带,并称他为‘玉卿’。每到佳节时分,陈玉卿都会脸涂脂粉,身扑熏香,头戴黄绸绣花帽,腰围贝玉带招摇过市。陈玉卿出逃后,不知所踪……后来还有一首童谣讽刺他们:不重生女重生男,生个玉郎当娘娘;宫门迎来新君王,卿本男儿不见了。这些情节太多了,其实我自己都无所谓了。”了尘大师幽幽地说到。

    “我和明文君都是可怜的人,都没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人们常说,嫩草怕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磨,明文君如此温润的一个人,为何要让他遭此厄运?明文君不该死,最该死的,是他身边一些功名利禄之徒,那些人只是把他当成工具,那些人想要的是盛世吗?那些人只是想要的自己的名字载入史册,好让后世人对他们赞叹!那帮人逼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想来也真是可笑,曾经的九五之尊,现在却落得世间茫茫无此人。”了尘大师淡淡地说到。